趕車人聽了這番話非常高興,他出於本能的衝動,賺錢的欲望,生怕別人搶了他的好事。他伸長脖子張著嘴,眼睛直盯著銀圓說:“哎呀,這天下的好事怎麼讓我碰上了。”
黃金財進一步說:“你昨天黑夜是不是做了個好夢?要不你今天怎麼一出門就碰上了我,這說明咱倆有緣分。”
“夢見了。”
“夢見什麼了?”
“夢見一口紅棺材。”
“今天你這不是來了紅時候,碰上財了。”這一席話說得趕車人五體投地。
黃金財表麵上是那樣真誠,心裏卻是那麼虛偽,他說的是一回事,但他想的又是另一回事,隻要你細心的觀察分析,就會發現他的眼睛時而東張西望,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可這個老實巴交的趕車人,絲毫沒有發現什麼破綻,完全不知道他卑鄙的行徑是為了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他想,人間有時或許真的有意外的收獲,一下子就能改變人的命運,使自己從貧窮變為富有。
黃金財把兩個銀圓在地上摩擦了幾下,拿到陽光下看時閃閃發亮,這樣的情景任何人都看不出是假的。他又吹了吹銀圓放到耳邊說:“你聽這響聲。”
趕車人用粗糙的手不斷地摩擦著那個銀圓,也吹了一口氣放到耳邊聽了聽說:“什麼響聲也沒有呀?”
“你的動作太慢,你要快些聽,吹一口氣就響一聲,這又不是風吹高壓電線,一直能響。”
黃金財的謊言中有一種奇特的魔力,他像耍雜技的人一樣玩得都是岌岌可危、搖搖晃晃,讓人心驚肉跳的動作,又像一個耍魔術的人變得都是手腳眼快、令人眼花繚亂的戲法。
趕車人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難道這是真的嗎?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銀圓,再看看自己車上的油心想,我既賣了油又賺回了銀圓,豈不是一舉兩得。
“小兄弟,咱倆雞蛋換鹽兩不見錢,吃虧討便宜誰也不許後悔呀。”
黃金財心想,反正賣了油也是錢,便裝作和藹可親地說:“這是你上輩子行善積德做了好事,今天這銀圓就該給你,別人想要也碰不上。”
藍色的天空下,黃色的平川上,他倆站在兩行楊樹中間的鄉村路上商量著。趕車人像碰到了一位腰纏萬貫、端著金碗要飯的人一樣,仿佛黃金財的話都能在他身上得到升華,從此,把貧困踩到腳下,自己就能富裕起來。
他進入一種沉思的狀態,眼睛眨巴了幾下,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在猶豫什麼,像喝上油一樣遲緩地說:“老弟,有點不合適吧,我這不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嗎?”
“不,老兄,不能這樣說,這是我自願的。”
趕車人微笑著討好地說:“那咱就換吧。”他的語氣中既帶著一種真正的慷慨,也摻著一顆貪財的心。
黃金財知道自己的話征服了他,一顆沉重的心便落了地,並裝出一副舍不得賣又無可奈何的表情。趕車人心裏暗自高興,好像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應付了眼前的局麵,得到這意外之財似的。他迫切地說:“一斤油按5塊錢算,給你20斤油,你看行不行?”
“行,反正我家動工蓋房,每天十幾個人吃飯也需要油,咱們各得其所。可我沒有油壺,怎麼帶呀?”
“你等一下。”趕車人從車上拿出一個10公斤的塑料壺,給他打了滿滿一壺油。
這時,那匹棕色的馬鼻孔裏噴著熱氣,撅著屁股稀稀拉拉地屙了一堆馬糞,黃金財想起了那個屙金子尿銀子的民間故事,恰巧比喻在這裏是多麼的滑稽可笑,他騎上自行車帶著油倉皇地逃跑了。
黃金財有時在十幾裏外的公路上尋找所獵的目標,有時在鄉間的土路上守株待兔,他對路上所有的行人研究琢磨。一天,他又來到了一條通往山村的路上,貪婪地望著山下,在靜謐中搜尋等待著行人。他終於看見一輛拖拉機下了公路,在土路上揚起一團灰塵,四處蔓延的灰塵中拖拉機正由遠而近奔馳過來,太陽光反射之下,它仿佛是漂浮在空中一樣。
當拖拉機上坡時,黃金財早已耐心地等在那裏,他把自行車放在路中間,像攔路搶劫一樣。隻見一個體格健壯的中年人,他兩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前方,聚精會神地開著拖拉機。
黃金財上前遲疑了一下說:“師傅停下。”
開拖拉機的人不知道他的意圖,還以為他想搭車,就停住了。
黃金財把準備好的銀圓在手裏晃了晃說:“你要銀圓不要?”
“你哪來的這銀圓?”
“我家的房子是解放初期土改時分得財主家的老房子,前幾天拆煙囪時拆出來的。”
黃金財還是用老辦法編了一個銀圓的來曆,他揣著惶恐不安的心情,虛情假意地介紹著他手裏的銀圓,看上去他帶著情感說的激動,很坦率,也很有道理。但是,他這一套全是恬不知恥的謊言,總之,他是變著戲法、玩著花樣在騙老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