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成都是一個還算讓人舒服的地方,我指的是沒有遮天高樓的鄉下。可能是因為我的性格和家裏的職業,我自小就對這種擁擠的環境有種莫名的畏懼。我祖上三代都是在一個破舊的小鋪裏度過的,小鋪的名字也很簡單,“棺材鋪”,顧名思義也就是幫人料理後事,也能多少幫人驗一下屍,這做法醫的本事也是祖上流傳下來的,我也一直搞不明白為什麼我家的工作和愛好都是與屍體有關,不過好像父親還幫村裏的派出所破過一起偽裝成自殺的殺人案,但那時太小,具體已經記不清楚了。我的父母走得早,使得我的童年是在一個相當難受的情況下度過的,父母走後一直跟這爺爺生活,為了維持生計不得不每天守著一排排的棺材,有時候會少一個,有時候又會多一個。即使不願每天麵對這些鬼氣森森的木箱,但我也明白我應該忍受。小學畢業以後我就沒再上學了,因為我實在受不了當時那些人鄙夷的目光,也沒有人願意跟我做朋友,我並不想說什麼,我隻能怪上天沒有讓我父母活得更長久一些。我就這麼一直孤單的生活著,跟爺爺也隻是有一些必要的交流,我爺爺精神上有些問題,總是神神叨叨的,不過也還能交流,不過他的心態確實是很好,從未見過他為什麼事愁過,從體來說還算是個不錯的人。到了2000年的時候我實在忍受不住外麵花花世界的誘惑,偷偷買了張火車票,帶著衣錦還鄉的夢想連夜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隻給我爺爺留了一封字數不多的信。我出去闖蕩了好幾年,幹過建築工,當過保潔和服務員,混到最好的時候甚至和朋友合夥成立了一家小公司,當然大部分錢都是他投資的。哎,世事無常,沒想到後來因為經營不善,再加上他用公司的錢賭博欠了一屁股的債,公司倒閉了,我新交的女朋友卷走了我卡裏的錢然後人間蒸發。沒錯,這就是我前幾年的生活,結果混到最後一無是處,後來想想隻能回家了,也許我就是這麼一個廢物吧。來到火車站,用口袋裏為數不多的錢買好了票,因為車到晚上才來而我又沒有什麼去處,所以一大早就去候車廳等著了,剛坐下突然覺得好累,也許一覺醒來我就是大富翁了了呢,我跟自己開了個小玩笑然後慢慢地合上了雙眼。睡得正愜意,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叫我“殷海!殷海!別睡了”“誰啊?”我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人,好像見過啊...“勝虎?”我終於想了起來,這是我同村的人,比我小上幾歲,小時候也隻有他偶爾跟我說幾句話。“你怎麼在這?”他說“我還要問你呢。”“算了先不說別的了,那啥,出事了,你快回去看看吧”“咋了,能有啥事,我這也正準備回去呢。”“你一走就是好幾年,村裏也沒人能聯係上你的,要不是這麼巧碰上你都沒人找得著你!”“到底啥事,別特麼廢話,趕緊說!”“那個,你別激動啊....殷,殷伯伯去世了”“啊?啥時候的事!”等我回到村裏,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家的棺材鋪和房門口的棺材,是一口有些詭異的暗紅色棺材,上麵有一個小牌子“殷伯年”是老爺子的名字。但我沒功夫去想這些,我一把抓住了勝虎的衣領“為什麼把我爺爺晾在這!”我幾乎是吼出來的,我走之前的幾年跟我爺爺過得有多麼艱澀是外人難懂的,再加上我一聲不吭的跑去外地卻隻給老爺子留下了一封信,說心裏沒愧疚那是騙人的。“殷,殷哥別激動,老爺子才剛走,咱村裏的習俗你不會忘了吧?”我點了一支煙平靜了一下,拍了拍腦袋,出去這幾年到把這個忘了,村裏信奉人死了以後靈魂是能回到死亡之地完成一些未了的心願,為了能使靈魂能找到自己的身體所以才把屍體放在大門口三天,第四天再下葬。我猛吸了一口煙,迫使自己先冷靜一下,我讓勝虎跟我說說我走了以後的事,勝虎在一旁說,我卻一點也沒聽進去,他看我沒在聽也就沒說下去。我想了想還是先把爺爺的後事都辦妥了,我慢慢打開了棺蓋,倒是比我想象的沉好多,也不知道是什麼木質的。雖然死後開館是對死人的大不敬,但我迫切的想看老爺子最後一眼,想來老爺子應該也不會怪我。光線鑽入靈柩溫和的陽光拂上了一張蒼老的容顏,看到這張熟悉的臉心裏不由得一陣蒼涼,不知道為什麼,我反而感覺老爺子臉上反而有一份豁達,在我印象裏他一輩子都平平淡淡的,也一直樂觀著,跟他交談過幾次我也能覺出來老爺子閱曆非淺。也許這份心境我是一輩子都拍馬難及的,感歎了一會兒,我合上棺蓋,深呼吸了一口,不管怎麼樣,以後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第二天是老爺子下葬的日子,讓我沒想到的是村裏那幾個父親的朋友都來了,對老爺子的走他們也是唏噓不已。下葬以後我坐在墳前陪他說了好多的話,我從來沒說過這麼多話,說完之後心理倒是輕鬆許多。到了下午我去收拾了一下爺爺的遺物,老古董還真不少,不過應該都不怎麼值錢,不過畢竟是他生前收藏的,我也就都埋在了他的墳前,其他則都是一些雜物。不過倒是有幾本書吸引了我的注意,一本是族譜,還有兩本關於棺木的鑒定和棺材的製作,一本爺爺寫的驗屍心得,最後這本讓我怎麼形容呢?已經不能稱之為書了,書名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麼,書麵落滿了灰,書頁也發黃發灰了,甚至稍用力揉一下都會變成灰塵,我小心翼翼的翻開了第一頁,生怕用力過大就是他碎成一片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