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都這個時候了,祁相還有閑心爭風吃醋,心也忒大了。”謝靜怡語中含著酸氣,略顯嘲弄地看向祈昭。
祁昭拉著蘭茵的手,後退幾步,視線在盧楚和謝靜怡之間巡視了一番,問:“我很好奇,你們為何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且不論朝中我的勢力根深蒂固,單就這祈府,裏裏外外近千人的守衛,憑你們兩個就想要我祁昭的命?”
“就算皇帝容不下我,我祁昭的衛隊可不認陛下手諭……”
謝靜怡嫣然一笑:“不認陛下手諭,可認太後懿旨。”她果然瞧著祁昭臉色突變,心情好了許多,聲音也變得輕俏爽朗:“你姐姐病了這麼久,你就沒生疑?趁著你和祈侯纏鬥,我和襄王暗中更換了大半的禁衛,將太後控製在我們的勢力範圍裏。太後起先還不肯聽我們的,可是她知道了你暗中給陛下投慢|性|毒|藥,想了幾天又肯了……思瀾,什麼時候臣子都得有做臣子的本分,哪怕這皇帝是你扶上去的,該俯首稱臣時就得俯首,你幹了那麼些僭越不臣的事,早該想到有這一天。”
當年先皇康帝膝下唯一的太子夭折,眼見江山無繼,康帝收養同宗之子為後嗣,好將來承繼大統。
祁長陵當年為這事跟靖王蕭從瑾打得火熱,一心想把他的幼子蕭毓常扶上太子之位。祁昭明著跟父親一條心,暗地裏勾搭著襄王和謝氏,扶持著襄王的兒子蕭毓桐。
他使盡了手段,引誘靖王和祁長陵內訌,相互折損。又坐觀襄王為自己的兒子與祁長陵廝殺而大傷元氣,等到三方都奄奄一息之際他橫空出世,扶植蕭毓桐繼位,把靖王和祁長陵都收拾了,又緊緊壓製著襄王,獨攬超綱,大權在握。
漸漸的,他覺得那傀儡皇帝蕭毓桐開始不安分,便提點了太醫院往他膳食裏下了點東西,果然整日裏病懨懨的,再沒有心力給他祁昭添堵。
剛騰出手來要將襄王也連根拔起,沒成想,人家先發製人來了。
因果、報應來得都格外快。
他不由得想起祁長陵臨行前看他的眼神,那般渾濁的曈眸下隱隱透著得意、憐憫,仿佛在看一個被他捆縛起來毫無掙脫能力的螞蟥。
就像當年他還是少年,躲在母親的篋櫃裏,眼睜睜地看著祁長陵親手扼死她。
彼時和如今,其實都是一樣的,無力掙脫他父親給他設下的網,注定要在這陰影裏滑入修羅地獄。
密室裏湧入大量的帶刀衛士,這四麵環壁的密室一下子像是個被捅的七零八落的破桶,四下裏漏風,處處都是破綻。祁昭環視左右,聽謝靜怡道:“那個給你出主意布法陣的道士是我一手調|教出來的,思瀾……”她拖曳著披帛慢慢走到他跟前:“我這麼了解你,這麼愛你,但凡你對我不那麼絕情,今日你肯在蕭蘭茵麵前留一留我,我會立刻調轉劍鋒替你除去襄王和謝氏,隻可惜……”尾音化作嗟歎,淒怨難藏。
祁昭卻不願意再看她一眼,隻凝視著身側的妻子,又看向盧楚:“你會好好待她,是不是?”
盧楚愣怔,冰封一般的霜麵略微鬆動,像是憶起了兩人舊日的情誼,有些不忍地回看祁昭,默然點了點頭。
祁昭側頭凝望著蕭蘭茵的側麵,緩聲說:“其實我沒這麼大方,我心裏嘔得很,想拉著你和我一起死,可我知道你不肯,我那麼對你,憑什麼要你跟我一起死……”
一旁的謝靜怡親耳聽著這陰狠魔王對自己妻子的傾情告白,心中的惱恨如怒浪狂發席卷了心扉,她抽出旁側衛士腰間懸掛的佩劍,亮矢的劍刃劃過暗沉沉的黑空,如一尾細線,直朝祈昭刺去。
血肉破裂的悶頓聲,祁昭瞠目,下意識地扶住擋在自己麵前的蘭茵,手攬著她的腰,摸到了一把粘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