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嵐山,在塵世中,隻是一個傳說。
山高似無盡頭,直插雲霄,淹沒在濃濃的雲霧當中,眼中能看到的,隻有黑漆漆的雲;耳邊呼嘯而過的,隻有寒冷刻骨的風。
初飛起時,日光明媚,溪山明瑟,天氣仍是好的。等一越過半山腰,我還在看著那剛別過月半,依舊熟悉的竹澗危崖幽壑,心中恍如隔世之時,身已衝入濃霧之中,一時間眼中能看到的,隻有前方彌漫在劍虹當中的那婀娜的身姿。
玉帶臨風,青絲漫卷,就如聖地中,殘垣斷壁中鐫刻的壁畫中,那飄逸的飛天神女。
這就是月華啊......
同劍而渡,身近在咫尺,但卻依舊遠若參商之隔。我心中一時間,不知是喜還是悲。
經過了幾日的調養,我雖然依舊難忘那日劇變,每當想起,心中便似刀割火燎,焦躁的很,但是已經勉強能夠控製住自己的情緒,把這種滲入心肺的怒與怨,還有深深的自責,都掩飾了。
劍光蜿蜒向上。不知怎地,穿行在這雲霧當中,本來上下四外一片混茫,什麼也看不見,隻有風聲呼呼,迎麵甚猛,連氣都透不過來。
但是我發現,凝運目力,眼前的漆黑卻是透出一點點的亮光,雖然飛行益急,眼前景象拉出一條光帶,但依稀卻是能夠看到雲霧中,有黑黝黝的峰巒飄過。
在靠近山石處,一掠而過的時候,我看見了許多奇異的大小石塊,犬牙參差,若有規律的擺布著,倒像是綿延的陣型,其中間有雲霧如漩渦般的轉動,外圍更是風聲如刀聲般的淒厲。
原來......
這些雲霧不是天然生成的!
我直到現在才明白。這就是族人的防禦隱藏手段了。
聚霧成雲,封鎖山腰。
這就是阻擋凡世人物的天塹。
而我們這等族人往日進出夜嵐山,都是沿著山間棧道而行,根本就沒辦法透過濃墨般的霧氣看的分明。
想到此,我突然有些疑惑。我的眼睛,不是被幽冥煞氣傷了,都以為再也不能見到光明。
月華給我喝的那湯藥,到底是什麼?
那冰冷而又芬芳的味道,似乎依舊在我的舌尖上跳躍。
難道是......
我心中隱隱蹦出一個難以置信的答案。
可是,就算如此,也隻能恢複我的視力而已,怎會能穿越這迷霧?在那日與那幽冥大將紅猙狹路相逢時,也是勘破了他所布的幽冥幻陣。難道這都是巧合麼?
一時間,我的心頓時亂了。
似這樣飛有兩個時辰左右,一直在霧中,正覺得寒冷氣悶,猛覺劍光一動,身子往下一沉,雲霧漸稀,前路霧影稀微中,隱隱有天光閃爍,猛地眼前一亮,一輪紅日在天,清光大來,人已衝出霧陣。
四外一看,山河林木,處處都透著清澈。
玉宇無聲,晴宵碧藍如洗,哪裏還有什麼霧影。
昔日常經的觀風亭、天界嶺,已經在腳下。眼前主峰側齊峰腰橫空而渡,地勢較為平緩,房屋隱現疏林之間,正是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園。
隻是此刻,這裏還是家麼?
我冷冷的告訴著自己,我已經沒有家了。
“嗚......”
月華吹響玉笙。
入耳清亮,不失柔和。
但是在我的耳膜震蕩間,竟似有種幽怨與哀愁蕩漾其中。
月華,你哪裏來的傷悲?
這,隻是我心境消沉,聽錯罷了。
遠處隱隱傳來低鳴聲作和。
“晨曦,我們走罷,長老們要我們過去。”
禦劍而行這麼久,卻是看不出月華有什麼疲倦,她的臉,在這高山明淨的日光下,白的透明,越發的冷豔。
我點點頭。
走了約有盞茶光景,前麵出現一座奇峰,勢絕高峻。峰腳下臨著大片平崖崇岡。遠望過去,宛如一隻大鳥站立百丈岡崖之上,迎風引吭,振翅欲飛。
這裏就是夜嵐山最神秘最威嚴的地方——
祖山。
峰崖之上,四外靜蕩蕩的,到處林木蕭森,玉石臨風,倍增幽麗。
這裏,我並不陌生。
無論是兒時透過“降神”儀式,進行巫神之力的引導灌輸,還是後來的偷入聖地遺址,我都潛來過,觀察過,揣摩過,對這裏熟悉的很。
隻是沒想到,在被逐出夜嵐後,竟然還有機會重臨此地。
我心中感慨萬千。
正往前走,忽聽前方一聲清叱,伴著低沉的獸鳴。
“冷晨曦,你真是膽大妄為,竟然還敢回來!”
說話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他出現在我和月華的麵前,目光從我們身上掃過。
遲鈍如我,都能感覺得出他眼神的變化。
對我時,是不屑,是憎惡。
而看著月華的,則是愛慕,還有一絲的貪欲。
停下腳步,我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那一身青色布衣,還有他額頭上刺著淡紫色的符紋。
這符紋是一隻妖獸的圖案,仰頭向天咆哮,醜惡中透著殘暴的力量。刻在他額頭上,有些妖異。
這是妖獸乘黃。
位居九大巫神凶獸圖騰第四位。
他的名字,叫沐風,頭上的乘黃符紋說明他已經修煉到了乘黃之刺的境界,修為遠在我之上。
所謂巫神,所謂降神儀式,這要從根源談起。我雖然年紀不大,但也是巫神戰士的一員,還是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