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欄鎮西南有三座塚,一座是貢生塚,一座是忠塚,最後一座是情塚。其中的情塚又叫馬王塚,其實,馬和王是兩個姓氏,姓馬的是男性,是一個外國人,名字叫瑪洛亞。至於瑪洛亞姓什麼?無人知曉,我們姑且讓他姓馬吧;姓王的是一位女性,名字叫王麗怡。一個外國人和一個中國女人合葬一個墳墓,別說在大欄鎮,就是在全中國也極為罕見。
自從中國的國門被洋槍洋炮洞開之後,洋人的足跡就遍布了東南沿海的城市和鄉村,傳教士作為西方文明的傳播者,也隨之來到了我們這個神秘的國度。東西方文明碰撞下產生的火花卻使基督教的光環黯然失色,但在缺乏傳教條件的土壤裏也結了那麼幾粒幹癟的果實--------幾個小腳女人口中多出了“阿門”,咋聽有些別扭,後來習慣了也就那麼回事。因為天幹地旱的盛夏,村中祭龍求雨時,每逢年節祭神時,每逢婚喪嫁娶時,人們仍然口念“阿彌陀佛”,這已經使傳教士們欣喜若狂了。在這幾粒幹癟的果實裏,當屬情塚是基督教在高密東北鄉傳播結成的碩果。
二十世紀二十年代中期的瑞士,已是歐洲福利待遇發達的國家,工業文明充斥著整個社會,人人享受著工業化帶來的好處之外,也享受著高大煙筒噴雲吐霧的困擾。這是一個幾乎所有的人都信仰基督教的國度,教堂是這個國家的典型建築物,哥特式的教堂的尖塔與高高的煙筒相媲美。
在高樓林立的柏油街道上奔跑著一輛輛屁股冒煙的汽車,街道兩旁的商店裏出售著琳琅滿目的商品,也出售極少量的來自中國的茶葉、絲綢和瓷器,不過,中國的商品價格不菲,隻能是上流社會享用的奢侈品。
一九二七年四月的一天,瑪洛亞在瑞士的一座教堂裏忙完裏一天的工作,剛要回家,突然,主教叫住了他,給了他一份通知,要求他到中國去,接替在山東高密大欄鎮的保羅牧師。這是瑪洛亞渴望已久的事情了,因為他曾多次打報告上去,申請到中國這個神秘的國度工作。保羅牧師來到大欄鎮快五六年的時間了,由於年老體弱的原因,牧師保羅也多次申請回國,沒有得到批複,看來這次他也能如願以償了。
七月的一天中午,瑪洛亞牧師提著皮箱下了火車,經過多天的乘船坐車的勞頓,終於來到了山東高密東北鄉大欄鎮。一下火車,瑪利亞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提著皮箱走在去大欄鎮教堂的路上,滿身的疲勞被眼前的景色衝淡了。一切都變了樣,完全沒有了西方的模樣,沒有了高樓大廈,沒有了冒著濃濃白煙的煙筒,沒有了汽車的轟鳴聲和喇叭的尖叫聲,就連路都是本來的模樣,黃褐色的土地黃褐色的路,走起來雖然有些高窪不平,但是如此的接近大自然。
二十歲剛竄頭的瑪洛亞感覺大欄鎮處處都是新鮮的,遍地的高梁、大豆、玉米茂盛的生長著,一群群的牛羊發出“哞哞、咩咩”的叫聲,青紗帳裏密織著條條小徑,小徑上獨輪手推車來來往往,驢和馬拉著木製軲輪的車“吱吱啞啞”地碾過地麵,掀起一陣陣塵土。天空是湛藍湛藍的,空氣是那樣的清新,大地既開闊又平坦,到處綠油油的。
小徑的盡頭是橫亙在田野上的幾個稀疏的村莊,村莊裏的漢子是那樣的粗壯,又那樣的質樸;而女人是那樣的玲瓏,卻又那樣的秀氣。村中的私塾裏時而傳來“人之初,性本善”的朗朗的讀書聲。“這是一塊未曾開墾的處女地。”,瑪洛亞心中想著,一邊欣賞著美麗的景色,這種想法增強了他的信念,神聖的使命感在他心中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