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忙裏偷閑的時候,蕭盞喜歡躺在屋頂看天。
連續忙了近一個月,蕭盞終於抽出一個下午的時間自由支配。
雖然還是如很久以前一般自由地躺下,可是心裏覺得很壓抑,仿佛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著,難以正常呼吸。
以前躺在屋頂,她的腦袋裏總是裝滿了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自娛自樂中消磨時間。回憶著南海的山水佳肴,覬覦著極西之國的風俗珍寶,一遍遍地想起旅途中好笑的事,順便在考慮考慮怎麼捉弄蕊夫人,讓她又怒又不能言。可是現在,拚命回憶以往旅途中的趣事,卻發現曾經無比熟悉的事物隻會讓她感覺陌生,回憶了好久,似乎除了個別的畫麵,其他的,隨著日子漸漸化成了灰。然後,腦子裏充斥是一張張焦慮的臉,晃動的人影,然後又是金戈鐵馬,血色山河。
蕭盞坐起來,難道這就是代價。她的身份地位曾賜予了她十六年的幸福生活,在這以後的日子,她就得為了這個身份償還她預支的幸福。
蕭盞覺得悶,索性又回了書房,見碧喜沒在,於是吩咐了輪班的婢女:“讓弈書大人來見我。”
碧喜回園子的時候,正好遇上弈書,好心地提醒:“郡主說今天下午,她想好好休息,誰也不見,有事兒還是留著明天說吧。”
弈書奇怪地看著碧喜,說:“不是郡主讓我來的嗎?”
碧喜一呆,疑惑道:“郡主不是在休息嗎?”
弈書給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碧喜輕聲牢騷道:“唉,越來越不懂郡主。”
弈書岔開話題,問:“你覺得我變了嗎?”
碧喜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沒有……吧。”
弈書難得開起了玩笑:“我變聰明了。但你還是像以前一樣遲鈍,難怪發現不了。”
碧喜氣得瞪她一眼,又順著自己方才的思路繼續說下去:“我也不知道郡主這兩年到底怎麼過的。即使是我,也嚐到了寄人籬下的滋味。拓國才是我的國家。隻有拓國的強大,才有我的生活。”
這麼一說,兩人似乎都悟了什麼。郡主現在所做的一切,不就是這樣的麼。
已經到了蕭盞的書房外,弈書單獨去見蕭盞,碧喜去廚房看白果鴿子湯煲好了沒有。
“來了。”蕭盞頭支在手臂上,半閉了眼,看上去疲倦而憔悴。
“請郡主多保重身體。很多事是多年痼疾,短期內尚難解決,郡主慢慢來,不要累壞了身體。”弈書關切地說,那天蕭盞吐血的事讓至今她心有餘悸。
蕭盞懶懶地扯起一個笑,倦倦地說:“弈書,我們多久沒有在一起聊天喝酒了?”
弈書一怔,神色頓時黯然下來。
蕭盞淡淡地說:“往事可不追。” 她的手中拈著一支香,“香是南鳳國進貢的佛念香,傳說香滅於佛祖拈花一笑之時,香焰如花開,卻隻有一瞬。”言罷,蕭盞又用香指了指窗台。弈書看過去,窗台上放著一隻薄胎白瓷魚缸,三四尾色彩斑斕的魚在水中搖曳生姿。
蕭盞微微一笑,左手往魚缸擲了一顆石子,“嘩啦——”魚缸應聲而碎,魚落到地上,在碎瓷片中翻跳掙紮。
弈書呆呆地看著那一尾尾極美的魚,被瓷片劃破了身體,在窒息中絕望死去。雖然見慣生死,但是見到如此無辜美麗的生命在眼前一點點逝去,弈書有些於心不忍。
忽然聽到蕭盞說:“香燼了。”弈書回過神來,不知道蕭盞什麼時候點了香,香燃燒的時間極短,等她回過神來,香已經燃得一點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