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荷色(2 / 2)

在寧家門外訕訕的站了半天,隻好坐車回去了。

一樣一臉愁雲的不止路謙添一個。

隔了有些日子,祁府的花園裏,如同棧橋一般直□一片水裏的別致的亭子,四麵八方鋪滿離亂殘敗的荷葉,墨綠的紋路間卷積起蕭索的秋意。

祁佑森撐起一條腿,斜斜的靠著他家的亭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往池子裏拋著魚食。

“少爺……”福生跟在他身後,見他頭一次這樣有興致,喂了半天的魚,不便開口,挨了半晌,悄聲說道:“……前些日子太太吩咐過把這些個錦鯉都換一撥的……”

“所以呢。”少年愛答不理的出著神。

“……”福生撓一撓腦袋,湊上前笑著:“……所以現在池子裏並沒有魚……”

祁佑森聽他一說,停住手裏的動作,回過身,把魚食往麵前的圓桌上一扔,想了想轉臉衝著福生笑起來。

給他笑的莫名其妙,福生又湊上前,跟著笑道:“少爺最近是遇上好事還是壞事了,怎麼變得這樣……”

“變得怎麼樣?”少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依舊是一臉笑容。

“……一會子難過一會子又高興的……並且……”福生見他家少爺笑了,自己便也放心大膽的開起玩笑來,道:“……也不一門心思惦記著逃學了。”

哪知祁佑森並不接他的話,隻是托著下巴在亭子裏走來走去的,半晌,又問道:“福生,我要給一位小姐送花,你說送什麼最好?”

福生方才見祁佑森並不像往日那般跟自己玩鬧,不知是出了什麼問題,眼下聽見他這一問,便放了心,心想他也無甚變化,便仍舊嬉皮笑臉道:“隻要是少爺您送的,什麼都好!誰不喜歡我們少爺送的東西!”

“少油嘴滑舌的,”少年笑起來:“正經出主意,送得了我便賞你的。”

福生見祁佑森有了興致,自己也忙忙的高興起來,心裏猜度著他多半要送喬家小姐的,於是大聲道:“向來玫瑰花是最討小姐高興的!”

“不好,”祁佑森皺一皺眉頭,“這花太嬌豔了些。”

難不成是要給路希窕,自己眼睛裏看著,這麼些年來祁佑森一直把路小姐當作妹妹,從沒正經討過她的喜歡,便是連他自己也說過,給她送珠寶都無妨,可就是不能送花。

因又一下想到了寧家的小姐。

從他兩個頭一遭見麵,自己便在場的,過了這些時日,也隱約察覺到他家少爺對這位寧小姐態度上的變化,如今看來,再不僅僅是“同班同學”而已。

拿定主意,又猜道:“那要百合?”

這一題,福生倒的確是猜著了謎底。

先前幾遭事故,從排練算起,在祁佑森自己來看,一出比一出失敗。原本想要跟燦宜彌補一下愧疚,結果卻不盡人意。他心裏已是認定自己賺了燦宜許多討厭,因而更加想要翻轉這種局麵。

原本也就隻是歉意在不斷加深罷了,不過那是在他沒有出席《桃枝》的公演以前。

那天晚上,當他看見燦宜套著寬大的戲服淡然出現在布景中的時候,她偶爾局促的表情兀然讓他想起那次路上的相遇及同行。如同先時一樣透露出些微不安,可是總歸是讓人感覺到她整個纖瘦的身體裏的一股堅強,無比動人。

直接打亂了他曾經定義的美麗,傳達出截然不同的意境。曾經以為如喬思蘇那種,顧盼生姿,才是旁人眼睛裏的西施。而今,想起初遇時的種種,還有受委屈時她眼睛裏不懼的神色,她對他們一班人戲院裏的嘲諷,以及她門邊踮起腳生氣的一句話,都歸屬於幾米開外舞台上那個婉轉清吟的少女。

比起先時,他也沒多什麼旁的心思,隻是心裏忐忑起來,認定一件事。

若是被她討厭了的話,便如同失去了很多東西。

想到這裏,聽見福生提起百合,他點點頭,半晌,卻又搖一搖頭,道:“那又太素氣了些。”

的確,氣質上算是極其貼合的,隻是燦宜仿佛含著很多種各異的顏色,還要斑斕的多。

轉臉瞥見一水的墨綠,濃鬱而深沉。然而些微沒有褪去的殘荷零落在寬大的荷葉之上的樣子,好比把整個邊幅都繡上一抹含羞的顏色。

完好的一幅水墨。

是了。她並不是夏日裏透漏著水色全然盛放的芙蓉。

隻是殘墨間讓人不容忽略的那一點淺淡的紅,抑或不如說是初夏未至之時,清秀的一支荷苞更恰當。

靜默間出水,堅強不染塵色,在一片泠瓏裏恣然飄搖。

於是心裏一下有了主意,笑一笑,轉臉衝福生道:“備車,我要去找謙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