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那雙在發間穿梭的手,費德裏科知道自己逃不過綱吉的問題。
“剛才為什麼要那麼說?”費德裏科很是不解,“你明知道因為我愛著你,所以我不能有孩子……我怕我會成為父親那樣的人。”
他其實一點也不想談這件事,當初他允許自己和綱吉在一起正是由於他們都是男性,不可能有孩子,也不可能再有一個“費德裏科”誕生。
“我相信你。”綱吉輕輕說道。
費德裏科退後一步,轉過身睜開眼看著綱吉,一些泡沫流進了眼睛裏,讓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分泌出了淚花,阻礙了他的視野。
“我的母親去世前也是這麼想的,她相信父親能照顧好我,能撫養我長大。”費德裏科自嘲般笑了笑,“但你知道實際上是怎麼樣的。”
綱吉搖搖頭,用水衝幹淨手上的泡沫,拭去費德裏科眼睛周圍的洗發水,“你不一樣,你不是你的父親。”
費德裏科握住綱吉的手,搖著頭道:“一樣的。我們的身份太危險了,即使我不想那麼去想,卻也不得不承認有我們早逝的可能。”
他低頭吻了下綱吉手上的大空指環,“如果你提早離去,我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或許我會像父親追隨母親離去那樣追隨你離開,畢竟……我是他的兒子。”
“我不能有一個孩子,我不想造出第二個費德裏科。”費德裏科低著頭,用額頭抵著綱吉的肩膀,像是依靠或者擁抱的姿勢一樣,“如果是為了彭格列繼承人的問題,我想威爾帝和白蘭那邊的技術可以幫助家光叔和奈奈媽媽再要一個孩子,胚胎可以使用人造子宮發育,也不會對奈奈媽媽產生傷害。”
“要是你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費德裏科停頓了一會兒,“威爾帝那邊應該也能辦到,我也不會阻攔你。甚至我願意作為他(她)的老師教導他(她),但不會是他(她)的另一個父親——不會。”
他像是在極力堅持什麼,重重的重複著那個否定詞。
這一刻的他仿佛脆弱極了。
水流不間斷地流出,費德裏科頭上的泡沫已經被衝洗幹淨了,可他仍然保持著那個類似擁抱的姿勢,不敢去看綱吉的表情。
他總是不願意看到綱吉失落的表情,他怕自己隻要一看到綱吉就無法拒絕他。
綱吉輕歎一聲,這一聲歎息即使是在噴淋的噪聲下也聽得那麼清楚。
他伸出手抱住費德裏科,將這個不完全的姿勢真正化作了擁抱。
“你以為我是為了繼承人才提出這件事的嗎?我明明是為了你啊。即使不是你我的血脈也無所謂,我隻是想要一個能叫你一聲父親的孩子。”
“你總說我是你的光,說我驅散了你全部的陰影,但你瞧瞧,你的陰影不是還在嗎?”
費德裏科的身形一顫,他不得不承認綱吉的話。
是的,童年陰影哪裏是那麼容易消失的,或許後來他能原諒當初按下了扳機的自己,卻永遠忘不掉那種被父親背棄的感受。
如果不是他有著前世的記憶,有著足夠的理智,恐怕早已走上了極端的道路,成為一個爛人。
而他的孩子幾乎不可能像他一樣具備前世的記憶,以至於他如此抗拒成為一名“父親”,比抗拒槍支更甚。
“已就夠了……”費德裏科顫著嘴唇回道,“綱,你做的已經夠多了。”
“那就當我是貪心吧,我想你的心裏隻有我這束光,那些陰霾我統統都要趕走。”綱吉鬆開懷抱,他在費德裏科的額心落下一吻,接著慢慢下滑,落在眼皮上,再來是鼻尖、嘴唇。
每落下一吻他都會說:“你和你的父親不一樣,不要被他的陰影籠罩住,你會是個好父親。”
費德裏科微垂著雙眼,他一動不動任由綱吉幫他把身體清理幹淨,被擦幹身體牽著手回到床上。
床頭的台燈被關閉,在室內全黑的那一刻,費德裏科終於出聲。
“抱歉,綱,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嗯。”綱吉往他的方向蹭了蹭,“無論多久都可以,我等你。”就算是在他死去的前一秒也無妨。
正如費德裏科所說,他們身份太危險了,綱吉很擔心自己一旦離去費德裏科也會跟著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