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之川被他看得有些心虛,急忙別開眼,但又害怕顯得過於刻意,便小聲嘟噥了一句:“早……早上好……”

其實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她聽到了一聲沉重的歎息,而後,是覆上前額的手掌。分外溫暖的觸♪感讓青之川知道,自己尚且還沒有成為孤魂野鬼的資格。

“早上好。”玉藻前應道。

青之川以為玉藻前會訓斥她一番,畢竟她做出了很“過火”的事情,卻不曾料想他什麼都不說。但他的聲音裏似乎壓抑著某種情緒。是悲戚嗎?似乎不夠貼切。

青之川鬥膽瞄了玉藻前一眼,竟從他的眼中瞥見到了一抹淚光,但倏地便消失無蹤。

她又別開了眼,緊咬下唇,負罪感占據了整個心間。

“對不起……”僅僅隻是說出這三個字,她就已經哽咽地無法繼續言語了,聲音沙啞細弱,“我是不是傷害你們了?我不該被潛淵的妖言蠱惑,也不該自以為是地認為斬斷契約是最好的辦法。我……”

她還想再說,玉藻前卻捂住了她的嘴,輕輕搖頭。

“不是你的錯,我們隻是被他擺了一道而已。若我是你,也會做出同樣的決定的。”他柔聲道,“大夫說你身體還很差。別再多想了,先養好身子吧。”

青之川的身子確實差到了極點。且不說各處的重傷,這具被妖氣占據的身軀幾乎已經被耗盡了所有的氣力,仿佛連經脈都全部斷裂了,她甚至連茶杯都無法端起。玉藻前安慰她說隻要過段時日就能恢複正常了,但也沒有人能夠斷言“過段時日”究竟要待到何時。

更糟糕的是,青之川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了任何靈力,記憶似乎也變得斑駁,缺失了很多重要的內容。曾辛苦背下的咒語,一絲一毫都記不住了。

沒有了靈力,亦沒有了記憶,青之川知道,她已經沒有再做個陰陽師的資格了。況且她最驕傲的那張資格證書,也已撤下。

一連數日苦澀的草藥入口,惡心得青之川隻要一回想起那股味道就忍不住反胃,連粥都喝不下了。不過似乎是有些作用的,或許也有可能隻是青之川的美好幻想。

數日來,玉藻前一直陪伴在她的身邊,未曾離開。他眼下的青紫越來越重,幾乎沒有那一夜是徹夜深眠的。

沒有旁人接替他的工作,玉藻前也未曾抱怨。青之川的內心並不通透,但她多少也明白現下是個什麼情況。

這個家裏除了玉藻前外,再無別的式神了。

想想倒也是合理。她親手斬斷了契約,不曾與他們商量過分毫,還失去理智地想要攻擊他們,對她感到寒心而離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青之川沒有怨恨——如果有,那也僅僅隻是自我怨恨。

她不知道為什麼玉藻前願意留下,她更不敢問出口,亦不敢向他確認式神們都已離開的事實。

這種事情,心裏知道就好了,說出來反倒是徒增傷感。

每日三大碗草藥下肚,青之川覺得她快要變成藥罐子了,整個人都散發著難聞的氣味,玉藻前整日拿這個打趣她。不過打趣歸打趣,玉藻前並無惡意,因為每日煎藥的他,身上也沾染滿了這股氣味。

兩人坐在一起,就是活脫脫兩個藥罐子。

雖成為了藥罐子,但青之川稍微恢複了些體力,至少能夠端起碗了。可不知為何,她卻始終無法站立,更莫要說走路了。纏綿病榻,她的臉色泛出病態的蒼白。

難得晴日,玉藻前主動建議讓青之川走出房間曬曬太陽。

說是建議,可不等青之川應聲,他就自作主張地把青之川抱了起來,推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