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幾天。
一天,星野拿來了婚姻申請表,請求按印章,他再次聲稱,絕不將小姐讓給其他男子,要用生命來飼奉她,即使成為夫婦,我星野說出的話,也決不反悔。
而梓卻猶豫了。並非討厭星野。原因在於他是暴力團的組長,天性中有一種殘暴狠毒的東西。梓說道:“希望能與母親商量一下。”
星野跪在地上,淌著淚水道:“如果與你母親商量,必定會遭到反對,現在,我們已經既成事實。而且,我們相互之間又是這樣的了解。”
星野擦了擦額頭,停了一會,再次請求道:
“如果你與我結婚,我就將暴力團解散,老老實實地勞動。有小姐在我身旁,一定能使我改邪歸正,重新做人,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梓經不住再三請求,就同意了。並加入了星野的戶籍。
三天後,基野帶來了二十多個組員。梓見此情景。不禁皺起眉頭,星野解釋道:準備開宴會,他們隨身帶來了酒,菜肴。
梓異常氣憤,斥責星野不守信用。
星野當場給了梓一拳。
“結了婚,難道要搞垮丈夫的麵子嗎?”
星野惡狠狠地說,梓失望了。
她終於知道了星野的本來麵目,但現在沒有其他辦法了。
星野命令她跪在地上,請罪。
梓不從,佇立不動。
星野又是一拳。
“不跪在地上請罪,就不會原諒你。改變女人的脾氣,是作為丈夫的責任。”
“已經與他結婚了,還是隻有依從他。”
這樣想著,梓跪倒在地,央求原諒。
這樣,宴會開始了。
淙子躺在床上,雖然從不過問什麼,但也感到家裏一定出了什麼事。從前異常謙恭的星野,來到房內。總是將頭一昂,一副槧騖不馴的樣子。
淙子完全知道梓和星野的關係。偶然中,淙子發現了他倆在飯館的一間房內,糾纏在一起的情形。
那天,淙子拿出有關房屋土地的手續、印章,放到銀行借出的保險櫃中。然後,將保險櫃鑰匙埋在醫院的土中。
當看到星野和梓纏在一塊的情景時,淙子就預感到了會有今天。淙子看透了星野的靈魂。三十幾年以前,淙子作生意時,丈夫中原曾帶來各色各樣的人物,於是,淙子就看到每個人的興奮與消沉,名譽,信替一會被人褒,一會被人貶,也看到一些人卑躬屈膝地作些阿溲奉承之事,其真正用意何在。因此。在中原家一落千丈後,小心謹慎出入格飯館的星野,淙子一看就完全知道他打的是什麼算盤。
當梓和星野對她說想結婚時,淙子並不感到驚訝。
梓不隻在父母眼中是嬌美的,就是在外人看來,容貌也很端正,無可挑剔。不幸的是,梓卻被利用了,婚姻帶有明顯的政治性,和一個頭腦不健全的男子,給他作泄欲的工具,被迫結婚後沒有任何感情可言。梓脫離婆家回來,淙子吃驚不小,同時也認為今後應該讓她自由。梓雖然是小妾所生,也不應該嫁給一個癡呆的啊。
梓選擇了星野。但沒有能夠識透他的內心。被他外表做作的熱情、溫柔所迷惑。或者,小妾的女兒梓可能對暴力團組長的堅強男人,有一種敬佩感吧。
——唉,沒辦法。
淙子的心也涼了。
沒有多餘的希求。作為小妾,在這三十幾年中,仍然活著。丈夫去世還給自己留下了許多財產。她並不想一人獨自霸占,自己剩下的餘年也不多了。到底能活多久,誰也不知道。她準備清理一下財產,分成三份:一份給梓,一份留給自己,還有一份準備交給包木一膳。梓那份財產要不要與星野共同享受,就隨她自己了。
——包木一膳。
淙子不能忘記包木一膳。
三十四年前,把一善棄於小樽港的岸邊。戰敗的國家繼續在崩潰。淙子的丈夫戰死,當時,她們住在橫濱。淙子的婆家金木家,娘家黑木家都在空襲時被炸死了。她一無所有,生活難以維持,戰後的日本,象她這樣的女人此比皆是,誰也沒法幫她。淙子帶著幼小的一善,流浪,出賣身體,才得以生活下來。為了能夠討得一口飯,她幹著別人讓她幹的一切。
不久,她發現自己重病在身,患的是胸病。
失去了生存的唯一方法,還不如死了好。淙子的祖先曾是小樽人,而且,在小樽也有墳墓。沫子便到了小樽,看完祖先的墳墓,準備帶著一善一同自殺。
然而,在臨死前的一瞬間,她改變了念頭。
“這不行。一善太可憐了。他還太小,應該有生存的權利。”
於是她隻好將他拋棄在樽口,希望能有一個好心人出現。
一善站在海邊。目望著晚霞映入海中。
而淙子暗藏在陰暗處,咬著牙,關注著一善的動靜。
一個船夫,經過一善身邊時停了下來,和一善說了幾何話,就帶著他乘上了孤北丸號。
淙子看在眼裏,心裏難受,長時間都不能從藏身的地方站起來。
淙子以後便流入青森。發現了招聘女傭的廣告,前往應聘了。
第二年,中原向她求愛,淙子便成了她的小妾。
三年後,淙子擁有了一家小型的高級飯館。在金錢上,或多或少能夠自由支配了。這時,淙子立即開始著手尋找一善。街上貼出了新辦的興信所的廣告。淙子把尋找包木的事托給了岩本高廣,他是一位年輕男子,獨身,總是無所事事。
大約半月後,就有了回答。
金木一善或者叫包木一膳,由孤北丸船長小縣廣太養育。
淙子看著調查書,不禁淚流滿麵,兒子被人領走的一瞬,始終不能忘記。自那以後,再也沒有見著包木了。如果小縣廣太發生了什麼事,也許兒子還能夠重新返回懷抱。但隻要小縣廣太還健在,兒子就不可能屬於自己。
——值得慶幸的是,小縣果真平安地養育著自己的兒子。
淙子想起這一切,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著。
淙子與岩本選成協議,每年秘密調查包木一膳的動靜二次。
一膳上小學。
淙子由岩本領路,到校門見到了一膳。一膳十分氣派,相貌堂堂,精神充沛,感覺不出憂愁。
一膳上中學。
初中,高中,淙子都曾在校門、校園的一角,注視著自己的兒子。淙子一眼就能認出一膳。每年,岩本都拍二次照片送來。一膳一次比一次更大,更成熟起來。
—膳進入東京水產大學學習。
看來,一膳已經不能回到自己懷中了。他已長大,成為具有獨立性、生存能力極強的堂堂男子叔。啊,成長太快了。無論有什麼事,淙子都不能站在一膳麵前了。
淙子仍繼續叫岩本調查著。她知趣地遠遠地注視著包木不去打擾他。
一膳加入了獨航船。
淙子至始至終沒有將包木一膳這件事告訴中原,對梓也保持著沉默。她把它深深地隱藏在自己一人心中。拋棄兒子的痛苦心情,一直折磨淙子長達三十多年。他隻有靠持繼對兒子進行密切的關注來彌補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