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送塟,過惠子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斲之。匠石運斤成風,聽而斲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嘗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嘗能斲之,雖然,臣之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郭註:非夫不動之質,忘言之對,則雖至言妙斲,亦無所用之。
呂註:唯其如此,莊子所以每與之反覆而深惜其不至也。
疑獨註:有惠子之問,然後有莊子之對。惠子既歿,莊子歎其無知言者,故引匠石自喻。郢人以白土汙其鼻端,使匠石運斤斲之,須有郢人不動之質,然後能成其妙。宋君乃欲為之,匠石謂臣則嘗能斯之然臣之質死久矣,質,指郢人已死,不可為也。莊子自謂吾失惠子,猶匠石之失郢人,故歎曰:吾無以為質,無與言之矣,即伯牙絕弦之意。
碧虛註:槁木其形者有之,臨刃而不驚者鮮;執柯逞技者有之,當鼻而縱揮者寡。是知目擊之遇,亡心言之對,世豈常有哉!
《鬳齊口義》:運斤成風,言其急捷。盡堊而鼻不傷,斲者固難矣,立者為尤難。質者,用巧之地。言有惠子之辯,然後我得以窮之。惠子既死,無可與言者矣! 莊子抱道高堅,非時俗可探其淵大,則論端無由而發,僅一惠子可與言時,得以申其汗漫無崖之說,以豁暢胸中之奇,載道鳴文,亦或在是。及惠子歿,過墓而憶之,顧從者而與言其感慨,可知夫匠石之新,天下敏乎也,然非郢人能立,則亦無所施其工。臣之質死已久矣,故運斤無失,而彼能忘形以聽斲者,豈易得哉!莊子之失惠子亦然。吾無以為質一語,頗難釋,審詳經意,前雲臣之質死久矣,又須得質,死之人不怖不動乃可施斲;今惠子既亡,此質雖存而無以對,猶無質也,謂世無知音,孰相激發者?無與言之矣,有以見傷悼友生之切。惠子平生時有譏刺之言,南華每盡忠竭力而救正之,雖不逃辯給之名而所務者清談雅論,免墮當時縱橫詭詐之習,是亦尚友之力也。故南華於其投後,猶致意焉。聽而斲之,據《郭註》雲暝目恣手,陳碧虛照江南李氏書庫本字係是經文此四字係是經文,後人誤引為《郭注》,綠此四字,不類注文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