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第二
夫子曰:夫道,淵乎其居也,漻乎其清也。金石不得,無以嗚。故金石有聲,不考不嗚。萬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恥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故其德廣,其心之出,有物採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窮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1 蕩蕩乎!忽然出,勃然動,而萬物從之乎!此謂王德之人。視乎冥冥,聽乎無聲。冥冥之中,獨見曉焉,無聲之中,獨聞和焉。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與萬物接也,至無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大小,長短,脩遠。
郭註:聲由寂彰,以喻體道者物感
而後應。任素而往,非好通於事也。本立而知不逆,然後其德彌廣,心由物採而出,非先物而唱也。忽,勃,皆無心而應之貌。故能存形窮生,立德明道而成王德也。若夫神聽而不寄之於寂,則閤昧而不和。故窮其源而後能物物,極至順而後能盡妙。我確斯而都任彼,則彼求自供。恣而任之,會其所極而已矣。
呂註:淵乎其居,言湛而不動。滲乎其清,言通而不濁。夫道若是而已矣!以為無邪,金石不得無以嗚;以為有邪,金石不考則不嗚。萬物孰能定之!素則無所與雜,逝則無乎不在,通於事則物徹疏明,知通於神則周萬物而不遺,奚以通於事為哉,本原者道,事其末也。立之本原,則韜乎其事而事自通。心非物探,寂然而已。不將不迎,應而不藏也。夫耳聞、目見、口言、心思,無非道也。則形非道不生,日用不知,非得之在我不能明也。則生非德不明,惟能存形窮生,立德明道,則在我得之而執古禦今矣。忽然出動而萬物從之,則藏不虞以生心而未嘗強謀也。夫道之為物雖不可見,乃見之所自見;雖不可聞,乃聞之所自聞。深而能物,其中有物是也。神而能精,其中有精是也。至無而供其求,則天府之富無窮。時騁而要其宿,大小、長短、脩遠,則其分未嘗不足,《易》所謂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者是也。
疑獨註:淵乎其居,言天下之至深;滲乎其清,言天下之至精。此託淵水以明道。金石不得無以嗚,亦在考之而已,益嗚由寂彰,聲由考應。至幽而不可測,故萬物孰能定之。素逝則抱樸而往,故不從事於務也。事者,道之末;神者,道之本。去末立本,故其德廣。有物探之,言應而不唱,形不自生,所以生者道。生不自明,所以明者德。存形以明道,所以踐形也。窮生以立德,所以盡性也。故其出動也,萬物莫不從之,此謂王德之人。見曉於冥冥,聞和於無聲,道之極致也。故深而能物,神而能精。其接物也,至無而供其求,時騁而要其宿,此道之所以無窮也。
詳道註:道以清靜而有神,非感則不應。金石以清靜而有聲,非考則不嗚。其應也,萬化相推而無方;其嗚也,五音相變而無窮。孰能定之哉?通物則失己,辭事則失物,聖人因於物而不樂通,接於事而不敢辭,故能定能應也。譬夫木有火,不鑽則不發;土有水,不鑿則不達;而水火之用常周於天下者,以其能應而已。《老子》曰:知其雄,守其雌。其心之出,有物探之也,世人不明乎此,弊弊然以物為事,名屍、謀府、事任、知主,莫不攬而有之,其弊至於亂天經、逆物情而不知己,可不悲乎?夫存形窮生,非忘形生也;而忘形生者,始於存與窮。立德明道,非忘道德也;而忘道德者,在乎立與明。如是,則可不出動以同民吉凶之息。故忽然、勃然而萬物從之。冥冥見曉,視不以目而以神也。無聲聞和,聽不以耳而以氣也。深之又深,入而與物辨矣,而能物焉,.不以物忘己也。與《易》精義入神以致用同。神之又神,出而與物通矣,而能精焉,不以物累己也,與《易》利用安身以崇德同。深而能物,故至無而供其求;神而能精,故時騁而要其宿也。
碧虛註:水之幾於道者,其居也,淵乎其停;其動也,滲乎其清,猶金石不考不嗚。物有其性,因而求之,乃可得也。質素獨往,恥通於事,立之本原,歸根復命也。知通於神,知常曰明也。德無不被,故動涉真趣,為物取探也。道體生物,德用昭明。善存形者必能究生之理,善建德者必能獲道之微。是故德業蕩蕩,其出無形,其動無進,冥冥之中見曉聞和。寶玉久藏,夜閣有輝煥之景;精神內楗,靜默有靈光之祥。能物能精,謂恍惚妙物,窈冥真精也。至無而供其求,無為無不為也。時騁而要其宿,動極歸乎靜也。大小、長短、脩遠、一貫之以道而已矣。
庸齋雲:金石能嗚,自然之天,人之考擊亦天機也。庸詛知所謂天之非人乎?人之非天乎?素逝,素樸而往。恥通於事,能之而不為。本原,即物之初。心出,謂應物;探之,猶感也。凡有形生皆同此道,然非自得於己,則此道不明,言不知存我之形以究始生之理。立我之德以明自然之道,非聖人不能也。忽然而首出庶物,勃然不得已而動萬物從之,猶雲萬物睹也。見曉聞和,亦自見自聞而已。深之又深而能應乎物,言其能精能粗,存於我者虛,應物也無己。是以至無而供萬物之求,時出而用之要其歸宿,不可以一言定也。或大、或小、或長、或短、或近、或遠,便是時中之意。脩遠合作近遠,其意方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