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園巷南街拐角的友嘉書屋,開了有些年頭了。店門招牌是木質的,經年累月的風吹日曬下早已斑駁陳舊。
棲在書屋窗台上小憩的三花貓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甩甩斷尾囫圇翻了個麵,白胖的肚皮曝在陽光下。
正值乍暖還寒時,風依舊冷冽,空氣裏裹挾著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店主老陳把招牌翻新重刷了一遍,拎著油漆桶踩著梯子下來。把工具暫放在角落,找了塊布擦手。
有鄰居買菜路過,停下來搭話。
“老陳,忙呢?”
“忙啥呀,這不最近生意淡嘛,找點事做。”
“來根煙?”
“不了,家裏那位不讓抽,早戒了。”
“這麼怕老婆?老陳你呀,活了大半輩子,也就這點膽了。”
“怎麼叫怕老婆?老話不說的好嘛,懼內也是愛妻地表現。”
“你這嘴還真能說,怪不得你們兩口子感情好呢。”
“嗐,你就別笑話我了。”
“對了,有些日子沒見嫂子了,躲家裏忙什麼呢?”
“病了,擱家裏歇著呢。”
“病了?嚴不嚴重?怎麼都沒聽你說起過?”
“店裏來客人了。那啥,老徐,咱改天聊啊。”
“成,你忙你的,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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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成群的少年推開書屋店門魚貫而入,掛在門後的鈴鐺“叮鈴——叮鈴——”響個不停。
唐雨杺單手支著腦袋正睡得香,朦朦朧朧聽到熟悉的響鈴聲,夢境畫麵出現一絲裂痕。
似夢非夢間她急忙伸手,想摸摸記憶裏那張可愛的小臉。撐住臉的胳膊肘同步滑下桌沿,她的一顆心因驚嚇跟著一跳,失衡的腦袋猛往下砸。
臉跟桌麵即將親密接觸的瞬間,有一隻手及時伸了過來,穩穩托住了她的額頭。
墊住她額頭的手很涼,骨感的指節有點硌。掌心寬大硬實,泛著絲絲縷縷熟悉的奶糖香。
唐雨杺光是嗅著味就知道那手的主人是誰,很安心地閉著眼。臉埋在他的掌心裏,迷迷糊糊地蹭了蹭。
手的主人慣於縱容她的這些耍賴行徑,很配合地把手慢慢放在了桌麵上。一隻手墊著她的臉,另一隻手輕輕翻動書頁。
坐在對麵的朱芸被酸到了,動作浮誇地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吐槽:“雨杺這家夥還真是……”
“噓——”
是周鶴的聲音。
唐雨杺躲在他的手掌間,悄悄翹起嘴角。
已經過了變聲期的周鶴聲音很好聽,如珠玉,清冽玲瓏。雖隻是很低的氣音,她聽著還是覺得歡喜。
朱芸隻得配合著壓低聲音說話:“她早晚是要被你給慣壞的。”
周鶴很輕地笑了一聲,不置可否。
唐雨杺慢悠悠抬起頭,下巴擱在周鶴的掌心裏。耷拉著眼皮,還是那副睡眼惺忪的犯困模樣。
隨手抓了本書,朝對麵丟了過去,很不服氣地抗議:“瞎說什麼呢你?怎麼我就被慣壞了?”
朱芸反應很快,單手接住了飛來的書,斥了聲:“大膽狂徒,竟敢偷襲!”
“……”唐雨杺一言難盡地看著她。
兩人大眼瞪小眼用眼神交鋒了數秒。
周鶴自小見慣了她們胡鬧,坐在一旁安靜看書,絲毫沒受影響。
唐雨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單方麵結束了這場沒什麼實際意義的瞪眼比賽。歪過臉,看著周鶴左耳戴著的助聽器。
剛剛在夢裏,她又見到那個被踩陷進泥地裏的助聽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