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來狠狠地哆嗦了一下,搖搖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但是渾身上下都不聽她的腦袋的使喚一直在自己不停地瑟瑟作顫,仿佛現在的她正赤身裸體身處於極北寒天之地一般。
雲伯在屋內聽到煙來大叫了一聲,以為發生了什麼趕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匆匆忙忙趕到屋外來,卻看到煙來呆愣愣地坐在門口捏著一塊玉佩想著事情,臉色煞白煞白還一臉冷汗甚為嚇人,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一般。雲伯心裏一緊,不知她這又是怎麼了,這幾日接二連三地出事,他對於煙來的任何一點異樣都變得極為敏感,連忙上前查看煙來。煙來卻忽然抬頭,一雙銀色眼眸在夜裏閃爍著隱隱透著淡淡赤色的光芒緊緊地盯著靠近的雲伯的臉。雲伯被她盯得莫名其妙,剛要開口詢問,但是卻冷不防煙來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往上捋起了袖子——
“煙兒!”雲伯要阻止她卻已經來不及了。
被包紮得嚴嚴實實的傷口卻仍舊往外不斷地滲著鮮血,原本潔白幹淨的紗布眼下已經被染成了淡淡的紅色,而看那顏色便可知這血還在往外滲。這一切就這樣映入了煙來的眼中,煙來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這下更加慘白。她失去血色的嘴唇蠕動了幾下,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反倒是顆顆淚珠搶先從眼眶之中順著臉頰滾滾而下,落在雲伯的胳膊上,****了綁帶。
“煙兒……”雲伯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隻是默默地抽回自己的胳膊,將傷口又重新藏回了袖子之中。
雲煙來哽咽著,手心裏緊緊攥著雲伯的衣袖,話都變得斷斷續續:“爹……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煙來不醒來也不希望爹爹這樣傷害自己的身體啊!”
“煙兒,爹上了年紀也沒有多少年的壽命了,隻要能救你,這些也不算什麼。況且你看,爹這不是好好的嗎?別哭了,你才恢複一點的身體經不起你這麼哭鬧的。”雲伯伸出另一隻手將煙來攬入懷中,一下一下輕輕緩緩地拍著煙來的背,就像小時候屈指可數的煙來哭鼻子的時候安慰她那樣。雲煙來不知是因為從山裏出來的還是因為天生就這麼不擅長外露情感,小時候哪怕是受了什麼委屈,被鄰居家小孩、大人指著鼻子罵妖怪、妖女、魔頭,也從來沒有在他麵前表現出一點半點的難過,永遠都是那樣子笑盈盈,一個水靈靈軟糯的小女娃娃的樣子。要不是知道有白瀾在她身邊守著護著,怕是早就有人對她下黑手了!而他對於這些情況卻總是知道得特別晚,更別提保護她了。一想起以前那些平淡恬靜之中卻又帶有苦澀的日子,雲伯越發地覺得自己作為一個爹爹是有多麼的不稱職,幸而後來一切都好轉了起來,不然到如今也不知他該有多愧對這個孩子……
煙來在雲伯的懷裏胡亂地蹭著,眼淚汗漬全數蹭在了雲伯的衣服上,像是個八九歲的孩子那樣任性地以此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惹得雲伯不由得笑了起來。隻是,其實她又何來的不滿呢?她心中清楚明白爹爹這些年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她,自認愧對於她,也十分了解爹爹的性子隻要是為了她哪怕是性命搭上都不會有任何一分猶豫。她的眼淚是心疼爹爹一大把年紀竟然還要為她遭這樣的罪,而她這樣嬌蠻孩子氣的動作也隻是為了讓自己快些止住眼淚,讓爹爹好放心。既然事情已經這樣,她說再多也無益,眼下她能做的隻有每日陪伴在爹爹的身旁,多一分的時間就能多孝順一份,至於其它的……她真的不願意再去多想了。如果陽壽隻剩三個月,那便是她的命運,她不敢也不想對命運抱怨不公,畢竟能苟活至今原本就已經是上天對她最大的恩惠了。時至如今,她常常會在想她能活到十六歲這樣的年紀對於她這種被人丟棄在山野之中的孩子來說真的已經是個奇跡了。盡管她不知道最初的那八九年她究竟是如何度過的,但是爹爹的出現無疑是刺破黑暗的一束亮光照亮了她原本荒涼的童年。
爹爹……我不會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