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這日的下午,大街小巷已經傳遍了關於雲煙來、孟青和陸茗之間的流言蜚語,而陸家大門口的一灘汙漬的作俑者自然是懷疑到了雲煙來頭上。而雲伯閉門謝客和雲煙來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在外麵更是加重了這種說法的可靠性。流言向來如同塵埃,風一吹就能飄動得很遠,隨著這樣一陣陣的風吹,這些說法也隨之從陸家漆紅的大門門縫中間鑽過窗欞傳入了陸家人的耳朵裏。陸家當家的自然是對於外麵人對自己寶貝女兒的汙蔑感到頗為生氣,吹胡子瞪眼地在家裏用起了層層繭子的手掌用力拍著花雕木太師椅的扶手,怒聲衝著陸茗嗬斥道:“你看看你看看!外麵都傳成什麼樣子了!雖然你和姓孟的那小子從小玩到大,但是現在你們都是大人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難道你還不知道嗎?!”說著又轉臉衝著陸夫人嚷嚷了起來,“你也是!慈母多敗兒!平日裏你都是怎麼教這個臭丫頭的,現在竟然鬧出這等笑話來!街上都淨瞎傳茗兒暗中愛慕那個姓孟的,簡直一派胡言!這成何體統!”
“老爺你衝我發火幹什麼,茗兒他們三個人從小就要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麵隨便亂傳一陣子也就過去了,還能鬧出什麼來!何況一直都好好的,現在倒要拿他們三個平日要好的事情做文章,顯然是有人惡意瞎揣度啊。我們茗兒怎麼可能喜歡孟青嘛!”陸夫人自然是維護自己的寶貝疙瘩女兒,她幾十年來向來和陸家老爺感情要好,也沒有什麼三妻四妾從中插足,所以兩個人說起話來誰也不怕誰,說白了其實是都頗為信任對方,禮節規矩自然也就慢慢略去了許多。
陸茗坐在那裏,雙眼無神地瞪著自己的鞋尖看,耳中充斥著爹娘的對話但是沒有一句進了腦袋,直到陸夫人一句“孟青那小子平日裏一副流氓樣怎麼配得上我們茗兒”像是什麼咒術一般忽然將她飄到了不知幾萬裏之外的思緒猛地拉回了這富麗堂皇的陸家大宅之中,她忽的抬頭,一雙靈動可愛的雙眼現下卻充滿著憤怒,連對爹娘所必要的禮數都不顧了,當下就大喊了起來:“孟哥哥是好人!孟哥哥才華洋溢,你們隻看到他痞痞的樣子但是卻不知道其實他是個心懷天下的大家!是我配不上孟哥哥——”她忽然頓住了,身子微微抖了抖,但是還是接著說了下去,“但是、但是……我還是一心一意地傾慕著孟哥哥……我從心底愛慕著他。”說到最後,陸茗的語氣由激動轉為了堅定,她甚至將目光直直地迎上了自己那嚴厲的爹爹。
毫無疑問,陸老爺對於她剛剛那番不長不短但是卻足以讓他嚇一跳的話極為不滿意。他鐵青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陸茗。陸茗也就這麼任由自己爹爹的目光那樣在身上掃來掃去,她不懼怕爹爹的所有反對和責罵,她隻知道她此生已經認定了孟青這個人,哪怕他們之間其實八字都還沒有墨水,她也已經將自己認定為了孟家的人,死了都要葬進孟家墳地,挨在孟青邊上的那種。一時間檀香環繞的溫暖的屋子內仿佛溫度驟降一般,在一邊不敢出聲又驚又怕的陸夫人感覺下一秒這屋內都要天降大雪了。
“你——你給我……回房間關禁閉,反省。直到你想明白為止。”陸老爺意外地沒有發火,甚至連語氣都平靜得仿佛他的臉色不是鐵青的一般。但是誰都看得出來他這時在強壓著怒火,而這種時候陸茗最應該做的就是乖乖回房待到她這暴脾氣的爹爹怒火消散為止。隻可惜,龍生龍鳳生鳳,陸老爺的女兒暴脾氣哪裏會比不上他自己,陸茗執拗地站在那裏,不甘示弱地瞪視著她的爹爹,聲音裏都透出一股子倔強來:“爹,不管您對孟青有什麼樣的偏見,那都是因為您不了解他。孟哥哥配得上我,孟哥哥遠遠勝於我,我這輩子非他不嫁。無論您關我多久我都是不會低頭的!”
轟——
陸夫人幾乎聽見耳邊響起這麼一聲巨響,她都不敢去看自己的相公現在的表情是什麼樣子的。他向來最討厭別人忤逆他的意願,何況這一次是他的心頭肉寶貝女兒在他已經忍讓的時候還要執迷不悟往刀尖兒上撞——哪怕是她都不敢再為陸茗這個丫頭說些什麼維護的話了,何況她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她的女兒竟然真的喜歡上了一個有些家底的小混混?但是不論如何,勸不住夫君總還是可以救女兒的。當下陸夫人就趕在陸老爺脫口而出那句“家法伺候”之前一邊罵著女兒的臭脾氣,一邊迅速地將她從陸老爺麵前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