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眼春風百事非 第一九二章 情知此後來無計(12)(1 / 2)

軟榻邊的桌案上的奏折雜亂的攤放著,有些還展開著,顯然景桓因為精神不好一直都未看完,他喚了我起身後我坐在他身邊卻是恰好見到其中一本奏折,這些東西身為後宮的女人是不該去看的,然而卻是這樣不經意的一瞥,心中頓時生出一計來,然而畢竟不是小事也是猶豫良久終是又一次朝著景桓跪了下去:“臣妾知道有些事並非臣妾可以過問的,然而倘若皇上心中還是不忍,臣妾倒有一計,隻是不知當說不當說。”

他看著我的眼神開始有些微的轉變:“畢竟做了這麼久的夫妻,槿蘭她的心意朕又豈會不知,倒並非是朕心胸寬廣,之所以會弄成今天這樣,若說有人應當負責,那朕也是難辭其咎,原本旁人不知便罷了,而今卻勢必要給眾人一個交待,繞是朕心中有所不舍又有何用,若朕當真要她死,那她早就死過七八回了。鬱兒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呢?說吧,這裏沒有君臣,我們就像尋常夫妻那樣聊聊。”

景桓勉力起身將我扶起攬在懷裏,隻是這樣的一個動作我靠在他胸膛,卻是感覺到那胸膛的起伏,他又咳了起來我忙遞過茶水給他:“葉太醫究竟盡力沒有,景郎想來也是為國事操勞太多,帝子們又還小不能替你分憂,鬱兒又是一介女流,隻好在旁的事上多為景郎擔待些了。想要給皇甫昭媛尋一條生路又有何難,聽聞近來突厥的使者就要到達京都了,想來也不單單是為了朝貢吧,曆來想要穩固兩國的邦交關係有一種法子是屢試不爽的。”

“鬱兒是說和親?”

“嗯,難道皇上以為出了這樣的事後,皇甫昭媛還能好好的在皇宮裏好好活下去嗎?那皇上又要如何向宗親交待,這件事也算得是皇室的醜聞,照臣妾看知道詳情的也不過是那幾個,到時候封了皇甫昭媛為親善大使前往突厥,既可穩固兩國邦交又可保了她一條性命,臣妾的法子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親善大使?其實朕自從知道他們的事後也曾痛心過,終究還是不忍再殺她,隻是一隻也沒尋了法子能令她活下去,也使得朕不那麼難受,鬱兒所說的法子倒是當真值得考慮,這事朕會再行斟酌的,鬱兒啊,沒想到,到頭來隻有你還能陪在朕的身邊,為朕分憂。”聽得他這樣說,我一臉憂傷的寬慰著他,說著些不離不棄的言不由衷的話語。

乾興六年,突厥使者給大胤皇帝送來了當初約定的朝貢,然而他們也帶走了皇上身邊最美麗的女子,從此大胤皇帝的後宮中再也沒有皇甫昭媛,有的隻是帶著大胤人民對突厥人民的友誼遠赴大漠的親善大使。那一天景桓不顧左右勸阻堅持立在城樓上,久久不肯離去,我陪立在他身後,卻是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時,雖然皇後念在皇甫昭媛伺候皇上有功,而決定把那個日子定在隔日,然而身陷來鳳殿的皇甫昭媛已然是萬念俱灰,當小林子前去來鳳殿宣旨時,她已然端起了酒盞,我身後的未夏一個箭步衝了上去,打掉了她手中的杯盞,未夏是一直陪伴在皇甫昭媛身邊的宮女,而當皇甫昭媛自淩煙閣又搬回承禧殿時,卻被打發去了浣衣局,能把她再帶到皇甫昭媛身邊,也是我最後能為她做的事了吧,至少像這樣兩人在那異域他鄉還能互相關照。

皇甫昭媛接過聖旨時並沒有多大反應,她的心已經死了,要將她如何安置又有何區別呢。倒是皇後麵上帶著幾分驚訝之色,隻是在麵對這個在她麵前猶如鬥敗的雞一樣的女人,她始終吝嗇一絲絲的憐惜,冷嘲熱諷的說了幾句便匆匆離去了。

我們將皇甫昭媛又接回了承禧殿,然而幾乎是一踏入宮門,她的淚就猶如斷線的珠,或者是觸景傷情,也許這裏的一草一木也曾留下了他們的點點滴滴。這一夜我仍是擔心得不忍離去,皇甫昭媛召來了未夏替她梳妝,她一身紅妝端坐在銅鏡前,就這樣直到天亮都不曾閉眼。

而直到轎子停在門外她也不同我說一句話,跨出承禧殿的宮門時,她終是一把握住我的手:“知道我有多恨你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你有什麼資格為我決定這樣一條苟且的路,你又何嚐知道死是一種解脫。我求你的事,你應當還記得吧,你答應過的一定要做到。”

我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會不會太過殘忍,也許她說得對,離鄉背井或者比色來得更殘酷,我帶著對她的承諾與景桓一同立在城樓上,就那樣望著送親的隊伍漸行漸遠最終消失不見。景桓轉身時,隻聽得他低聲呢喃著: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啊,從此她的生生死死再與朕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