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宴水榭原士規構釁砸煙燈錢同秀爭風(2 / 3)

一會擺席,錢、施、苟三人一席,原士規自陪;胡、夏、卜三人一席,采秋相陪。原來這愉園中所用酒器及杯盤之類,均係官窯雅製及采秋自出新樣打造。肴酒精良,更不必說。這幾人除了苟才、原土規在官場中伺候過幾年,其餘均係鄉愚,乍到場麵,便覺是從來未見之奇,早已十分詫異。

酒過數巡,士規忽望著卜長俊道:“貴東幾時可以署事?聽說不久可以到班,吾見是要發大財的。”卜長俊道:“敝東秋間就可以代理,且是一個呆缺,別人奪不去的。”夏旒接口道:“前日奉托轉賣與貴東的幾樣東西,不知已看過否?兄弟近日手頭甚窘,頗望救急。”卜長俊道:“不要說起。前日東家下來,一臉怒氣,坐了片刻,我也不敢問他,忽然又進去了。這件事隻好看機會吧。”隨又說了些何人補缺,何人惜賑,何人打官司;又說道街上銀價如何,家中費用如何,總無一句可聽的話。那采秋如何聽得,便推人內更衣去了,吩咐紅豆帶著小丫鬟輪流斟酒,直到上了大菜,才出來周旋一遍。大家都曉得這地方是不能胡鬧的,也不敢說什麼。

采秋卻自在遊行,說說笑笑,也不調侃眾人,也不貶損自己,倒把兩席的人束縛起來,比入席之時還安靜得許多。采秋轉恐他媽看得冷落不像,叫小丫鬟送上歌扇,說道:“我是去年病後嗓子不好,再不能唱了,他們初學,求各位老爺賞他臉,點一兩支吧。”於是一席公點一支。紅豆彈著琵琶,領著小丫鬟唱了二支小調,天就也不早了。土規大家說聲“打擾”,一哄而散。原士規從此逢人便將采秋怎樣待他好,怎樣巴結,還有留他住的意思說開了。這是後話。

且表那日賈氏喜歡得笑逐顏開,采秋卻正色道:“媽!這是可一不可再呢。我這回體媽的意,媽以後也該曉得我的心才好呢。”賈氏笑道:“我明白就是了。”看官,你道采秋今天的情事,倘令秋痕處之,能夠如此春容大雅否?不要說今天這一天,就昨天晚上,不知要賠了多少淚,受了多少氣哩。可見人不可無誌,亦不可無才。

閑話休題,聽小子說那錢同秀一段故事。同秀自五月初四至省,那一夜就被施利仁拉往碧桃家來。開著煙燈,三個人坐在一炕。同秀見碧桃一身香豔,滿麵春情,便如螞蟻見膻一般,傾慕起來,說道:“似你這種人材,須幾多身價哩?”碧桃一麵替他燒煙,一麵笑道:“給你估量看。”同秀道:“多則一千,少則八百。”碧桃點點頭。利仁道:“你就允出八百可耗羨錠,取去吧。”同秀躺下,笑道:“怕他嫌我老哩。”碧桃笑吟吟的將煙管遞給同秀,說道:“隻怕老爺不中意。五十多歲人就算是老,那六七十歲的連飯也不要吃了。”說著,將自己躺的地方讓利仁躺下,倒起來吃了兩袋水煙,出去與他媽講幾句話,進來便躺在同秀懷裏,看他手上的羊脂鐲子。同秀把一條腿壓在碧桃身上,將上的一口煙一人吹了半口,重燒上一口遞給利仁。三人一麵吹,一麵談,直至三更天。同秀原想就住在那裏,倒是礙著利仁,不好意思。利仁也看出,故意倒催同秀走了。

次日,芙蓉洲看龍舟,二人見麵,複在一席。那晚散後,同秀是再挨不過,便悄悄跑到他家。碧桃接入臥房,開了煙燈,笑嘻嘻道:“席散許久,你怎不來呢?”同秀道:“我去拜客,不想天就快黑了。施師爺今夜不來麼?”碧桃道:“他和我說,席散後就要出城,幹個要緊的事,明後日才能回家。”當下同秀卸了大衫,就躺在碧桃身上,吹了一管煙,笑吟吟的道:“你真不嫌我老,我今夜就住在這裏了。”碧桃笑道:“你再老二十歲,我也不給你走。”一會,兩人說說笑笑,就在煙燈旁邊胡亂成局。

自此作衣服打首飾,碧桃要這樣,同秀便做這樣,碧桃要那樣,同秀便做那樣,每一天也花幾十吊錢,連老鴇、幫閑、撈毛的,沒一個不沾些光。好在同秀到這個地方,便揮金如土,毫不慳吝。其實,碧桃與利仁是個舊交,以前也曾花過錢,到後來沒得錢了,轉是碧桃戀他生得白皙,又雄赳赳的人才,雖非如意君,也還算得個在行人。鴇兒愛鈔,姊兒愛俏,所以藕斷絲連,每瞞他媽給他許多好處。隻可憐同秀如蒙在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