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帶著一點兒蒼白的憔悴。但這並不妨礙他美,並且仿佛比之從前,美得更盛了。
然而想到這美人如何揮金如土,虞冬榮就氣悶了:“你前陣子捐的那批棉衣,已經送到棗河前線去了。”
秦梅香高興起來:“是嘛。也不知道夠不夠……”他靦腆地笑了一下:“能幫上一點兒忙就好了。別的也弄不到……”
虞七少爺的神色冷了:“可你知道麼,人家都在罵你。”
秦梅香臉上的笑淡了:“罵我什麼?”
“說那棉襖蟲嗑鼠咬,是一批不知打哪兒收上來的破爛舊貨。你秦老板沽名釣譽,自個兒賺了好名聲,卻苦了前線的戰士。”
“我捐的明明是……”秦梅香反應過來,臉色也白了:“是中間有人動手腳了?”
“不是中間。”虞冬榮打定主意要讓他知道這個教訓:“是人家一開始就拿你當冤大頭殺的。這些年,前方吃緊,後方緊吃的事兒還少麼?你同人家又不熟,這等涉及錢物的事,怎麼能交給不熟的人辦呢?”
“我是想著你忙……”秦梅香閉了閉眼睛,聲音冷了:“連國難財也發,心真是黑透了。”
虞冬榮歎氣:“你也不懂這些買賣經濟,往後再想捐什麼,起碼同我說一聲。不然你的血汗,沒能補貼給需要的人,反倒便宜了這幫家夥。”
秦梅香低落道:“我瞧你一直在外忙運輸的事,幾個月也回來不了一趟。三小姐如今家裏正亂,我也不好上門打擾。實在是也沒有人可以商量。”
虞冬榮揉揉太陽穴,聲音緩和下來:“你要真想捐,幹脆以後都往茵小姐那邊捐吧,她們樂不得的。前線的捐資,自然有別人。一個人能力有限,誰也不是哪吒,有三頭六臂。好歹也顧顧你自個兒吧。不是我講話狠,你那個身子骨,難道還能唱一輩子麼?”
秦梅香不說話了。
虞七少爺知道他其實是個聰穎敏銳的人,隻是如今雜事太多,又一時急切,所以叫人唬了。點透了,往後這類的事,再上當就難了。
於是也不再說話,默默喝了一口茶。
打那往後,四處捐錢的毛病總算是收斂了一些。又為了彌補之前識人不清的事,重新捐了一批新棉衣到前線去。這樣一來,雖然還有罵人的,聲音畢竟小了,時間久了,人們把這個事忘記,也算是挽回了名聲。
轉眼冬去春來,籌建許久的西嶺醫院終於落成了。和曾經的仁和一樣,這裏有一部分是教會和海外信教的醫生,但更多是學成歸國的知名專家。蓉城終於有了不輸於燕都和江城的綜合性醫院。
落成典禮那日,天下著蒙蒙的雨。秦梅香作為重要的出資人,也受邀坐在台下。典禮很簡短,剪過彩之後,眾人匆匆合了個影,就去各自忙碌了。都是醫生,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前線送下來的傷兵,渝州放不下的,覺得無望醫治的,都送到了這邊來。這樣的時候,那邊的醫院要把位置留給更重要更有價值的人。
若非這裏也有了醫院,送回來的,就真的隻能聽天由命了。
郝文茵在百忙之中特意過來,對秦梅香深深地鞠了一個躬:“秦老板,這回真的謝謝你。”
秦梅香終於露出個真心實意地微笑來。正待要走,卻看見秘書跑過來,神色驚惶悲痛:“張將軍犧牲了!”
眾人一愣,均是難以置信:那是集團軍總司令啊!那麼大的官兒,犧牲了?
隻有秦梅香,聞言感覺心中重重一沉:許平山,小玉麟,虞家大爺……若他沒記錯,都是隸屬於這位將軍麾下軍隊的。他有心想多問一點兒,但眾人七嘴八舌的,什麼都講不清楚。有懂一點兒的,沉痛道:“夷陵丟了,下一步就是渝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