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法則、混亂與無奈(2 / 3)

最終,我們達成協議,隻接受那些自願向斯提克斯立誓單身的仙女加入隨侍女伴的行列,而達芙尼便是其中之一。

意外發生當日,阿波羅由於工作負荷過重,疲憊之下疏於防範,被厄洛斯亂飛的愛神之箭誤中。然後他見到了達芙尼,當場開始了不顧一切的追求。那時,她已開始接受培訓,即將成為我的隨行獵手……

在被支支吾吾的厄洛斯帶到現場時,我見到的便是那場注定沒有結果的追逐。達芙尼見到我後,一邊朝我飛奔而來,一邊絕望地向我求救……

沉浸在激烈情愛中的阿波羅是不會聽從我的勸阻的,尤其我們彼此疏遠已久;而我不可能為了一個小小的森林仙女與自己的弟弟武力相向。無奈之下,我將她化成了一株月桂。

終於追上她的阿波羅,臉上溢滿了悲傷,默默輕撫著樹身,久久不發一言。於心不忍之下,我上前想安慰他,不想卻毫無防備地得到他反手的一巴掌。四周的景物自眼前一晃而過,發在眼前翻飛,我向後趔趄了幾步才勉強站穩,耳間向著嗡嗡聲,伴著頰上火辣的感覺。不用伸手去摸,我便知道一定腫起來了,然後有液體狀的東西自嘴角滲出……

我站直身子,慢慢地拉好衣裙、若無其事地理順頭發,整個過程中不曾看他一眼;然後,我麵無表情、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一路上,已是少年模樣的厄洛斯緊緊跟著我,用帶了哭腔的聲音,不停地向我解釋一切隻是意外:“……不該發生的……愛神之箭不應該有那種反應,愛神之箭隻是……”

“隻是強迫中箭者正視自己的內心,並賦予他們去追求的勇氣?”我平靜地重複著他曾經對我說過的話,保持著該有的儀態,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不曾停留,“那麼剛才的事又該算什麼?”

回應我的是一連串結結巴巴、難以辨認的“詞組”——可憐的家夥,阿波羅適才的行為對他造成的影響恐怕比我嚴重得多。我可以理解他此刻所承受的恐懼感。如果堂堂光明之神忿怒到能對自己的胞姐動粗,不難想象他會對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做些什麼。

在鹿車邊站定,我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厄洛斯被哈德斯的那隻看門狗刻耳柏魯斯追趕的景象,不由覺得好笑,也暫時轉移了自己的注意力。我轉身麵對蒼白著臉,耷拉著翅膀的愛神,捕捉到他沒來得及收起的驚恐——顯然,他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原本不想管這個明明比我年長,卻無比孩子氣,而且和他的母親一樣善於闖禍的神祗。但是見到他這副模樣,我卻不由心軟了。“阿波羅不是不講理的神,試著向他解釋、正式地道歉,他不會為難你的……”想了想,我又補充,“可以拜托赫爾墨斯代為疏通,他知道怎麼對付阿波羅的脾氣。”

“謝謝,我……”他站在那裏,滿臉擔憂地看著我,囁嚅了一下道,“我很抱歉,如果因為我的一時疏忽而造成你們之間的誤解,進而傷害到你……”

又回到了這個話題上,心情再次沉重起來,並且開始阻礙正常的呼吸,我不由暗自苦笑:阿波羅對我的疏遠已非一朝一夕。如今,我們之間有著一個巨大的空洞,正在一點一點地,被各種對彼此的不滿、理念上的不合以及不曾向對方訴說的想法與感受所填滿……

“沒有誤解,也不會有傷害,所以請不要為我而內疚。但是,同時也請對這種混亂的情況加以控製,長此以往下去,會影響到奧林匹斯內部的安全與穩定。屆時,我將別無選擇地向父神提出正式的控訴,而且絕對不會留情。我相信你我都不想事情鬧到那種地步。”

說這些話時,我的聲音無比溫和,平靜到我自己都難以相信……然後,我登上戰車,不緊不慢地向影域駛去……

見到赫卡忒後,我才開始讓從適才便不斷抽搐的心將痛覺傳達至腦部。靠上她的肩膀,我任自己被酸楚淹沒……

那晚,被她緊擁著,我的淚不停地流淌,直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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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神之箭的效力一過,阿波羅便出現在幻影之塔,單膝著地,握著我的手,懇求著我的原諒……

我看著他,溫柔地微笑著,輕聲告訴他,我不曾責怪他,然後親吻了他的雙頰……自始至終,我雙眼的焦距卻不曾對著他的眼,因為害怕從中看到疏離。

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回吻我然後靜靜地離開。

同樣的愛神之箭,給了珀爾塞弗涅追求心中所念的勇氣,卻令我的弟弟離我越來越遠……命運何其不公。

我站在回廊上,目送他離去,同時拚命告訴自己他背影中的蕭索絕不是為了我們之間的隔閡……

淚,卻止不住地再次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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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波羅與厄洛斯並沒有發生巨大的衝突,他爽快地接受了他的致歉,可能是厄洛斯保證不再“影響”神祗情感的行為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

那個曾活潑動人的少女達芙尼被視為一場可悲的意外,但很快便被所有的神祗輕易遺忘,包括我,取而代之的隻是一株被奉為太陽神聖樹的月桂。

我也是在許多個千年之後才意識到當時的自己是何其殘忍——她向我奉獻了自己的一切,我也接受了,所以我是她的保護者,我應該為她的意願而對抗追逐她的人,無論此人是否是我的弟弟,是否受“愛神之箭”的影響,無論她本身對我而言是多麼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