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噩夢驚醒的黃小波還沒來得及回味,便一把抓起枕頭旁的手機,時間是9點35分,離新聞發布會開始的時間還有25分鍾。他馬上從床上跳了下來,赤著腳跑到廁所,潦草的洗了把臉,胡亂的擺弄了下頭發,一陣風似的衝出家門。
黃小波剛出門卻又返了回來,在抽屜裏胡亂翻了一頓,任憑抽屜裏那些東西發出“乒乒乓乓”的不規則聲響。糟糕,照相機忘到報社了,黃小波一臉懊惱。就在他想轉身離去的時候,在抽屜的角落裏,一個淡藍色的布包引起了黃小波注意。他將布包輕輕的拿起來,彈了彈上麵已布滿的塵土,手摸著被針線縫過的一角,恍如隔世,不由得一陣心酸。
這是與她湊錢買的“拍立得”照相機,在數碼相機橫行天下的今天,早已落伍。黃小波遲疑了一下,終究舍不得放下,於是將照相機輕輕放到書包裏,斜挎在肩上,第二次走出了家門。
黃小波很緊張這次新聞發布會,倒不是因為那300塊錢的紅包,也不是因為能搶個大新聞發個頭版頭條,當然這些都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那個噩夢。確切的說是一連串的噩夢,黃小波潛意識裏覺得那幾個夢之間都有聯係,像演電視劇一樣一集接著一集,可現在記起來的卻隻有一根筆——毛筆,金燦燦的筆杆,毛茸茸的筆頭,在他麵前“刷刷刷刷”的晃來晃去。
黃小波最怕寫字,尤其是用毛筆寫。這是因為小學時被無德的老師傷了自尊,現在他都能清楚的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一位年輕的老師拿著自己的毛筆作業當著全體同學的麵,麵目猙獰的說:“你們誰要把作業寫成這樣,我就給你們撕了!”好在有人發明了電腦,否則自己真的什麼稿子也寫不出來,寫不出來就不能養家糊口,也不能為報社做貢獻——科學技術真的是第一生產力啊。
坐到出租車上,黃小波心情稍微平靜了點,雖然北京塞車現象著實嚴重,可畢竟現在已過上班高峰期,車開的雖慢點,起碼能走著。而且有經驗的公關公司一般都提前通知記者,他們說10點開發布會,肯定就是10點半開始,就算記者遲到了他們也不能說什麼,沒辦法,誰叫他們非得宣傳而跟被自己寵壞了的記者打交道呢?
想到這兒,黃小波開始回味起那一連串的噩夢了。他一閉眼,金燦燦的筆杆就晃晃悠悠的出現在他麵前,像條寵物狗到處跟著他,別的卻說什麼也記不起來了。恰巧今天的發布會的主角也是一根筆,傳說是根神筆,據說還經過曆史考證。它的出土不僅引起眾多“神學”愛好者關注,同時也引來一場規模浩大的“口水仗”。爭論圍繞的中心是它究竟源於哪派?和尚說是和尚的,道士說是道士的,幾家門派各執一詞,居然還都說的有理有據。
在潛意識裏黃小波總覺得這神筆跟自己的夢有些關係。不然為什麼那麼巧?自從神筆出土後自己就一直做那樣的夢?但黃小波也知道自己的想法過於天方夜譚,恐怕還是因為記者的工作壓力太大,好不容易出了個大新聞自然不願意放過,以致於讓它魂繞夢牽。
一想到這些他覺得自己好悲哀,作為一名跑文化口的都市報記者,自己始終在報社的邊緣徘徊,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聽到報社撤銷文化版的小道消息,雖然都是撲風捉影,可真的要是有那麼一天那可怎麼辦?
自從當記者後,每天一睜眼就欠報社好幾篇稿子,雖然不用坐班,表麵上看來很自由,可壓力隻有記者自己知道。表麵上記者跑跑會,拿拿紅包,風光無限,可主編今天要求深度,明天要求獨家,逼走了不知道多少記者。留下來的也隻是仗著年輕精力旺盛,苟延殘喘的四處找稿子寫,等年紀大了跑不動了,也難逃被淘汰的命。
突然一陣急刹車,打斷了黃小波的思路,緊接著“碰”的一聲,出租車撞到前麵驟停的桑塔納,黃小波準備不足,身體向前衝,狠狠的撞到前排座位的靠背上,從肩部、膝蓋和腳腕傳來鑽心的疼痛。更讓他擔心的是挎包也跟著飛了出去,裏麵的東西稀裏嘩啦的散落下來。
黃小波顧不上身體的疼痛,忙撿起那破舊的照相機,反複看了看,見沒有什麼損傷才長出了一口氣。接著他把散落到車內的東西撿起來塞到包裏,這時候出租車司機已經張牙舞爪的跟桑塔納司機吵了起來。
黃小波看了看表,離開發布會的時間還有5分鍾,這個地方離發布會會場並不遠,過個橋就到,應該還能趕上。他懶得理會出租車司機,一縱身跳下車,剛一用勁兒就疼的呲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