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天變(1 / 2)

時為公元2014年七月,中華大地,一列由東部沿海駛往內陸西安的高速列車上。

王端把目光從窗外飛速略過的剪影上收回,雙目有些發澀。

“端子,快點回來,你爹要不行了!”雖然隔著近千公裏的距離,可是母親說話時聲音的顫抖,那種夾帶著的恐懼讓王端現在想起來都雙腿發抖。

“嗡班則爾薩垛吽------”王端下意識地吟起一段經咒,吟經誦咒,總能讓王端從莫名的心動中安定下來。這篇咒文出自《金剛薩陲心咒》,不過是王端前天晚上剛剛在舊書市場淘來的一本破舊古籍中的一段。

王端家貧,自小不愛與村中其他孩童玩耍,卻獨愛看書。四書五經,道家典藏乃至佛門經典,隻要有書,無論內容,都能沉下心思,仔細研讀。

在外人和父母眼中,王端是一個長相敦厚,性格文弱的書呆子。這種形象多次招來同村其他孩童的恥笑及父親的憤慨和無奈。

這也難怪,作為一個世世代代依仗出賣體力,在田間進行勞作而營生的家庭和村社,強壯的身體才是正正經經的莊稼人應該具備的優良素質。讀書不能填飽肚子,這是母親經常嘮叨的內容。

好在王端考取了大學,這讓形式有些好轉。無論哪個時代,讀書人在考取功名前後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王端成了村裏的楷模和說教的模板。這種忽然而來的榮譽讓王端整個家族都在村裏的地位多少抬高不少。

王端現在才知道,村裏人並不是真的敬重他為一個讀書人,而是敬重他考取了所謂的“功名”。

“西安站到了!西安站到了!”

王端深吸口氣,可是一站起來,雙腿又開始顫抖起來。王端再次將經咒吟誦,心神稍安,他邁出車門,寒風如冰,那種熟悉的寒冷,卻能讓王端安定下來。

西北人與寒冷有著神秘的聯係,對於寒冷的理解遠不是南方人那麼淺薄。

此時已經是中午,王端顧不得吃飯,胡亂搭乘了輛開往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的大巴,心中依舊惴惴。

“你爹快不行了!”這話忽然就在王端腦中炸開,他這是聽了周圍的鄉音,才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痛楚,那痛楚中埋葬著對於活著的驚慌。

父親,雖然自小就對王端的文弱不滿,可那也隻是口上說說。父親對於任何一個人孩子來講,無論在精神上還是在靈魂上都如同大山一般穩固和沉重。父親是一片天,沒了這片天,王端不知道前方的路是否還能繼續走下去。

眼中泛著淚光,可是王端卻不想讓身邊的人看出異樣。他有著自己的尊嚴,這種尊嚴構築在他深深的自卑之上,而敏感脆弱和好強。他必須讓自己外在表現出堅強。

“你們還講不講理?我們國家可是還有說法的?”女人的聲音明顯外強中幹,雖然極度憤慨可是卻難掩雙目中的驚慌和無奈,她吼叫著,恨不得把嗓子扯出來,她隻恨自己的聲音不夠大,不能夠讓那些官老爺聽到。

“理,這個就是理!法,我就是法!”這名身上鑲著協管,頭戴大蓋帽的漢子,左臉上劃了一道深深的疤,他說話間掄著拳頭,唾液濺射到那女人的臉上,“別不識好歹,今天拆你家,明天拆他家,後天還有其他人,一個都跑不了。”

這漢子便是負責此處拆遷的主管,脖子裏掛著亮晃晃的金鏈子,看上去像一條狗子,滋著牙,一副隨時擇人而噬的可怕摸樣。

“你們拆就拆了,幹嘛不給賠償的錢,幹嘛還打人?”圍在那女人周圍的村民中,有人虛聲應著,卻不敢露頭。

“哼!”那主管雙目中凶光爍爍,神情滿是鄙夷,對於這種敢說不敢認的孬種,是他最痛恨的,“該給的錢都給了,至於打人,你們得拿出證據,可不能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