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大船,到江南。楊州、潤州、蘇州的碼頭邊,會停泊著很大的船。
想看風景,去江南。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那種細致精巧,在北方永遠是看不到的。不過無論李治與武則天對李威寵愛還是忌憚,或許他能溜達到太原,能到嵩山,卻不會將他放到江南,那麼遙遠的地方。
但論船隻的數量,洛水的船舶,卻居於全國之首。
密密麻麻的船舶,從會通橋一直停到了城牆邊。也不能說小,有的船舶噸位都快接近上百噸了,小船有的,可大多數是幾十噸的船隻。又有許多工人,將貨物搬上運下。遠處看了震撼,近處看了更震撼。
婉兒將小嘴抿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殿下,好多人。”
李威沒有說話,現在的洛水,使他想起了後世中國的黃浦江,雖然不及,可鬧騰勁卻十分相似。
當然,不是很多人的問題,是養活了很多人。這個婉兒很小,沒有必要與她解釋。
就到了中午時分,吃飯還是很方便的,沿著洛堤,就停放著許多小攤小點,裏麵放著鹵蛋鹵豆幹之類的食物,還有肉,豬肉、牛肉、羊肉,大多是鹵好的,然後放著幾張桌子,與矮胡床,力夫們餓了,就著這些不算貴的食物,吃著午飯。
“我們就在此吃些。”李威隨便找了一個桌子坐下來。
金內侍低聲阻止道:“殿下,不可啊。”
李威笑了笑,說道:“有什麼不可?民間有語說,不肖子弟有三變,第一變為蝗蟲,謂鬻莊而食,第二變為蠹魚,謂鬻書而食,第三變為大蟲,謂賣奴婢而食。三食之輩,何代無之。或者說富不過三代,正是因為不知道民間疾苦,不知守成導致的。小者為家,大者為國,國家亦是如此,無論祖宗開柘多大的疆域,一兩個不肖子弟出來了,國家滅亡,後代苦,宗室弟子苦,百姓更苦。一個楊廣,看到沒有,經過太祖皇、祖皇與父皇精心治理,人口都沒有恢複到隋朝初年鼎盛的時候。”
“可”金內侍本來想說,看到了聽到了就是了,不一定要委屈自己。這種食物也能吃麼?
其實李威真不在乎,後世大排檔嘛,與這種攤點做派,倒是很相似的。吃的就是這個鬧騰。
魏元忠道:“金內侍,你就不要阻止了,心誠則靈。殿下這樣,卻是很好的。”其實他與姚元崇都不是很戒意的,對西門翀來說,有肉吃就算不錯了。
不過許彥伯遲遲疑疑,坐都不敢坐實了,連胡床上都有黑乎乎的油垢狀顏色。
叫了一些酒菜,攤主也看著這一行十幾個人來曆不凡,不過他是本份做生意的,也不懼,上了酒,上了菜。味道尚可。吃了一會兒,李威問道:“許舍人,難道你不餓嗎?”
“不餓,不餓。”寧肯餓著肚子,許彥伯也不會吃的。
“不餓,孤就不勉強了,”李威笑得很和善,其實肚子裏說,小子,現在不吃是吧,過幾天看你餓不餓。
怎麼會不餓呢,看著幾人吃得香,肚子直翻騰,心裏麵很不舒服。可現在想吃,李威的話都將他嘴巴堵了起來。
眼睛東張西望的,其實景色尚好,洛水泛碧,柳色青青,又有千舟萬舟,忽然計上心頭,說道:“殿下,臣忽然想到了一首詩。”
“什麼詩,吟來聽聽。”
“春城一色柳垂新,色柳垂新自愛人。人愛自新垂柳色,新垂柳色一城春。”
“不好,”上官婉兒立即說道。
她看的是正統書,現在這些奇形妙著,還沒有接觸,因此沒有反應過來,李威低聲說道:“回文對啊,《璿璣圖》啊。”
“正是回文詩,”許彥伯很得意。
詩不是一流的,可是上下二名回環,二三,三四句皆回環,其實隻有春城一色柳垂新自愛人十個字,再加上意境清新,這首詩確實也算不錯的。說完了,看著李威,這也是刻意惡心李威的,民間不是傳說你詩做得怎麼怎麼的,都快將你捧上詩壇宗師了。有本事你再做首回環詩出來。就是有本事做,這頓飯吃得也不會安穩。
李威性格並不是很爭強好勝的,不過對象是許彥伯嘛,性質就不同了。他吃得依然很香,嘴中卻說道:“舍人,雖然現在勉強算是春末,可春天畢竟就要過去了。你為了追求字句,非用了一個新,不大好啊。孤就給你吟個《四時山水詩》吧,倒不擔心季節問題。鶯啼岸柳弄春晴夜月明,香蓮碧水動風涼夏日長,秋江楚雁宿沙洲淺水流,紅爐透炭炙寒風禦隆冬。”
“不韻啊,”上官婉兒又說道。詩不一定非得用五字或者七字,也有三字四字六字八字的。這首詩對偶亦可,隻是不壓韻。
“吃飯吧。”李威溺愛地敲了一下她的小腦袋。
吃了幾口,上官婉兒眼睛亮了起來,說道:“這才是好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