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相親的茶社，同樣的位置同樣的人，茶社深紫色的窗簾裏透出同那天一樣讓人尷尬的微光。
二十七歲還沒有戀愛對象的林小冉千般不願的被姑姑壓著來相親，誰知第一個見的對象竟是大學的學長。魏子修比大學時候還要優秀，褪去青澀多了成熟，氣度越發的迷人，短短幾年已經是知名律師事務所的高級合夥人。林小冉想不通他這麼出色的條件為什麼也要相親，傻愣愣的在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裏呆了一下午。
“我暫時還不想結婚。”林小冉揪著衣服下擺，一臉鬱悶的看著對麵微笑著的男人。昨晚八點檔電視劇的廣告時間他的電話打了進來，她在姑姑期待的眼神底下不得不答應了他再次的邀約。
“與其浪費時間在無聊的相親上，何不跟我試試看，至少不會委屈了你。”魏字修語調輕鬆，茶座柔和的光線裏，他看向對麵女人的眼神認真而篤定。
“可是，為什麼是我呢？以你的條件應該不缺女人結婚吧。”
“是啊，為什麼非你不可呢？”安靜的空間裏，女人困惑而煩躁的表情像細密的絲線緊緊的繞在他的心上，魏子修摩挲在瓷杯邊緣的手指頓了一頓，微微的笑起來，“就當是緣分好了。”
這麼恰到好處的緣分簡直驚悚，林小冉實在不相信自己能有如此好運，婉拒了魏子修的好意，匆匆趕回公司加班。畢業之後她在一家私人律師事務所上班，一個人人都能指派的普通小助理，嫁給高帥富這種事她也隻敢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想想。
下班回到家的時候姑姑剛剛掛下電話，一臉喜氣，林小冉猜應該是介紹的阿姨打來的，估計是魏子修說了什麼誇獎她的話吧。
“談得怎麼樣？聽你王阿姨說人家對你印象不錯呢。小冉，二十七歲不小了，現在認準了，結婚剛好。”姑姑拽著她的手，略顯蒼老的麵容上難得浮起了一絲欣慰的笑，“你嫁得好我就放心了，也總算對得起你爸媽。”
十八年了，她在姑姑家白吃白住了十八年，如果說真有什麼對不起的話，也應該是她這個侄女對不起，到了現在，還要他們為自己的婚事操心。
表哥又沒有回來，姑姑歎著氣念叨了幾句又高興的把她相親順利的事情說給姑父聽，姑父嘴角的小胡子一翹一翹的多喝了好幾杯酒，林小冉不忍心壞了他們的興致，隻能悶頭嗯嗯啊啊的應付。晚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著，她索性爬起身來撩開了窗簾，坐在窗戶底下對著天上寥寥的星星發呆。姑姑斑白的兩鬢，姑父越來越粗糙的雙手，表哥的不爭氣，還有魏子修和他中午說過的那些話，都像圍繞著軌道運行的星星般在腦海裏轉悠。
“林小冉，我有能力給你一個家。”
言猶在耳，林小冉不得不承認，這個在法庭上言辭犀利的大律師的確是戳中了她內心最深刻的柔軟。家對於她來說，一直是太過奢侈的夢想。年幼的時候因為一場車禍，父母雙亡的她被姑姑收養。在姑姑三室一廳的小房子裏一住就是十八年。小時候看紅樓夢，總是不能理解林黛玉寄人籬下的憂傷，甚至討厭她自憐自艾的柔弱模樣。可八歲之後的那許多年裏，她深刻的體會了林黛玉的心酸。
那是一種孤單到骨血裏的感覺，而魏子修的話，竟意外的帶給了她一絲絲的希望。
“魏子修，關於你的提議，嗯，”撥通他的電話，林小冉猶豫再三，姑姑期盼的眼神仿佛就在眼前，“我答應！”失眠的夜裏，她終於定下決心，就像他說的，嚐試一下也未嚐不可。
“好。你有什麼要求盡管提，小冉，我不想委屈你。”電話那頭的男聲輕快而高昂：“隻要你願意，怎樣都可以。”
“婚後實行AA製吧，”頓了頓她說，“這是我唯一的要求。”
二
“你真的想要AA婚姻？”再次見麵的時候魏子修盯著她，手握在身側，整個人都冷了幾分。
大學四年，學校法學社的義務法律援助中心，林小冉跟在他身邊做了兩年的小助手。她迷迷糊糊的可愛模樣到現在還深刻的印在腦海，可就在他準備敞開心意的前兩天，林小冉被另一男生護送著來工作，那一份悸動最終也隻能壓在心裏。
如今，曾經錯失的機會擺在眼前，卻與他期盼的有些偏差。
“嗯，娶我已經很委屈你了，我希望以後能盡量少給你添麻煩。”林小冉低著頭不敢看他，“如果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魏子修卻像沒看見她眼裏的迷茫，冷著聲調問，“陳林出國五年多，你應該有心理準備他不會回來。”他怎麼會不懂她的自尊和倔強，可是，這樣的涇渭分明是不是隻針對他？
“如果今天換做是他，或許你就不會這麼堅持要分清界限了吧。”這是林小冉第一次看見他除了淡笑之外的表情，清冷的聲音裏裹著的，是她猜不透的情緒。
“一樣的，”她喃喃自語的盯著腳下的一點，那個人的名字再被提及，她有些不知所措，聲音輕而飄忽，“誰都一樣，我不想麻煩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