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分毫必爭的小攤販,或是當年那個受同學愛戴的班長,影子顯然已經無法重合在一起了。張其瑞早就知道她會變化很大,可是親眼看到了,還是覺得有點接受不能。和這比起來,他當年被顧湘從班長的寶座上擠下來那點憤怒,如今看來真是渺小如塵埃了。
張其瑞努力把語氣放輕鬆了些,“你這幾年,一直都是這樣過的?”
“是呀。外婆不在了後,我把家裏老房子租了出去,就出來闖蕩了。”和張其瑞比起來,顧湘的聲音倒顯得灑脫許多,“你應該知道,我隻有一個初中文憑,又……所以不好找工作,所以,就這樣了。”
張其瑞換了一隻手撐傘,“生意好嗎?”
顧湘笑了笑,“最開始挺苦的,不過現在已經挺好的了。賣這種小東西,利潤挺豐厚的,我都還有餘錢給自己上了醫療保險……”
她說著抬起頭來,卻看到張其瑞緊鎖著的眉頭,一怔,話就沒了尾音。覺得有些尷尬和羞愧。這種事還真沒什麼好拿出來炫耀的。真丟人。
“那麼……”張其瑞斟酌著,問,“你出來的事,孫東平知道嗎?”
顧湘聽到這個名字,很平靜。隻是眼睛眨了一下。
她偏過頭去,淺淺笑了笑,“沒有。”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我和他……挺久沒聯絡了,所以……其實沒必要嘛。”
說完了,又笑了兩聲。可惜無人回應。
雨又漸漸下大了,耳邊隻聽得到嘩啦啦的雨聲。顧湘和張其瑞麵對麵站著,一個屋簷下,一個屋簷外,雨珠穿成線,在兩人之間拉起了一道水晶簾子,看過去,彼此的容貌都有點模糊不清。
熟悉的張其瑞應該是個清高冷漠、瘦瘦高高的優等生,熟悉的顧湘也該是個隨和親切又有威信的班長。兩人都感覺此刻對麵站著的,仿佛是個陌生人。
往事塵封得太久了。八年前,甚至還要更早。現在重新開始拾掇,都不知從哪裏下手的好。而且總是有那麼多不堪回首的傷疤,始終沒有愈合,輕輕一碰還會疼痛,不知道該拿它們怎麼辦。
年少的激情就如指間的流沙,顧湘覺得,自己現在正是兩手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