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儻來之雲·縹緲之峰
半月後,我與景弘第二次奉旨航海。
此次再無尋找建文帝的特殊使命,朱棣開始一心一意顯耀大明國威,開通海上航路。
萬事開頭難,其後便依樣行事,變得簡單。
走在冬日的甲板,聽著夾帶冰塊的河水與船身發出短暫清脆的碰撞聲響,一麵遙望藍得可以吸入身體的晴空。
王禎佩戴著寶劍,在身後興奮地走來走去,一麵大聲呼喊。二皇子教訓他說他明明不通水性小心掉下去被河伯收做了女婿。於是隨行的士兵們都笑了,我遠遠地站著,也露出微笑。
二皇子生性活潑,一定要跟船而去。於是禎兒也跟了來,算是保護者。景弘有些神經過敏,在河道口轉入海前,再三叮嚀,要他們留在艙內。猶豫地看了我一眼,終究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天氣不錯,可以方便行船。”我主動搭話。
“……聽說梅皓雲病了。”他沉默了半晌後突然開口。
“……”我沒有說話。
“我以為你不會跟我走。”
我看他一眼,“鄭和是奉皇命行事。”
“這樣啊。”
“失望嗎?”
他強硬道:“為什麼要失望?”
我說:“你真是倔強。”
隨後我們不再交談,就並肩站著,看著漸漸轉彎,變得開闊的海平線。
“那是什麼?”我伸手,指了指驟然飛過的海鳥。
“是箭鳥。”景弘說,“書上有記載,此鳥啄尖而紅,腳短而綠。尾帶一箭,長一尺許。聽說這是一種神鳥,海上起霧的話,跟著箭鳥飛過的痕跡行駛,就能找到正確的航線。”
“說不定有道理吧。”我說,“像候鳥總有自己遷徙的軌跡。即使眼睛不能看,依循本能也可以回家。”景弘看過來,黑漆漆的眼眸望著我,囁嚅了幾下,忽然問:“那個人呢……”
我愣了一下,“你在說什麼?”
“不是以前講過那樣的故事嗎?”他說,“某個獵手被弄瞎了雙眼,他後來……”
“原來是那個。”我詫異,“你還記得啊。”已經是多少年前講過的故事了呢……神思一陣搖擺。忽然海麵傳來一聲淒厲。
“射到了!射到了!”
呆然轉頭,看到二皇子和禎兒,兩個人拿了弓箭,正興高采烈地趴在航舷。名為箭鳥的神鳥以優美的姿勢直墜海麵……
“原來,箭鳥也有逃不開的箭。”我喃喃地一陣失神,把目光投向身側。
“命中注定的箭嗎……”景弘也低語著垂下了頭,忽然笑了一下,說,“看來,這就是結局了嗎?那個獵手,最後也是這樣的宿命吧。”
我沒有說話,被太陽神設計,而死在月亮女神手中的獵手,最後變為了天空的獵戶星。隻能彼此遙望的愛情,相隔著不可能變為現實的距離。
回頭,小孩子總是特別殘忍。為了炫耀箭法,而隨意剝奪其他生物飛翔的自由。禎兒和二皇子,正在吵吵鬧鬧,爭說那隻鳥是由自己射下的。
一陣頭痛襲來,太陽穴迸裂般地疼痛,我與景弘打了個招呼,便獨自步下船艙,窩在了床上。
身體一陣陣發熱,又一陣陣發涼。
我想睡覺,卻做了仿佛沒有止境的長夢。
我看到他坐在馬車上,用清澈的目光看著我,一縷覆在額角的長發綿綿卷卷垂過了頸項。他總是輕手輕腳舉止斯文,和我並肩行走也會小心地保持一段距離絕不輕易靠得太近。他在月下為我吹笛子,他問我想聽什麼樣的小曲。然後景物驟然被撕裂消失,四麵八方湧來海水,海底有飄浮的積沉物形成海底雪紛紛揚揚,往上望,看到一輪動蕩的白色之月。我在夢裏呼吸困難如中夢魘。掙紮著醒來發覺滿身是汗。
而船身已停,有人匆匆跑來稟告說,船撞到了一角冰山,不過無礙,正在修理。
一時茫然,幾乎不知身在哪世。
有人從外麵進來,依稀覺得該是皓雲。他該拿著碗湯,步聲輕柔。他說這是今日新自海中釣到的銀魚,我親手煮的,你嚐嚐……
“三保!外麵有鯨魚啊!快來看!來看!”
但是禎兒的大嗓門,馬上,把上一個畫麵變成了幻覺。踉踉蹌蹌地被他拽上甲板,他驚訝地問我:“怎麼手心裏全是汗?”
外麵天已經黑了,但海上星光閃耀,映照浪花潔白。有長須鯨正悠然擺動緩緩行過,船上的人屏息斂氣,瞪目而視那海花開路的海中奇景。
景弘注意到我,他總是有這種本事,能在人山人海中,第一個發覺到我,然後毫不遲疑向我走來。
他說你怎麼穿得這麼少就出來了,然後脫下他的鬥篷呼啦展開圍在我的肩膀。
不知是否夜露沉重,總覺得鬥篷冰涼且沉。披在肩上,帶來隻有無形的重量。景弘斥責禎兒,說他不好好做事,下次絕不再帶他出門。二皇子看熱鬧般地在一旁笑,用手指敲了敲禎兒寫滿沮喪的額頭。
因在海上,腳下的世界虛浮不定,令人升起無端錯覺。
與上次出航一樣的環境,隻是因為少了一個人,整個航線都變得抑鬱安靜。景弘像敏感地察知了這點似的,常常一言不發地默默跟在我後麵。我每次回頭問他有什麼事,他又怔怔的說不出什麼。
我笑了,我說:“景弘你好笨。小時候你什麼都要直接說出來。長大了,卻又什麼都不再肯說出來。然後你總是吃虧,每次我在一邊看著,都會替你擔心著急……”所以我才總是偏向著你。
就算是你不對,你錯了,我也會護短不允許人家說你。
一直都覺得你好笨,不這樣袒護你不成,不格外照顧你不成,你沒有我不成。但是,但是……其實笨的人,也許是我自己。
我轉過頭,讓自己盡力轉過頭。無數次發覺景弘在人群中看我,那是因為我也會下意識總是尋找他的視線。
我讓自己看著眼前開闊的蔚藍海水。
腳下飄浮,心卻出乎意料的堅固。
拋卻習慣、拋卻不舍、我真心喜歡的人,可以與我意氣相投的人,其實總是一再被我舍棄的皓雲才對吧。
“你對我的感情,根本就不是喜歡,你隻是想要一個人,固定的一個人,和你一直在一起。”頭也不回,我第一次對景弘說出殘酷的話,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並非賭氣。
然後,就像害怕見到景弘的眼睛,那雙我隻要看到,就會千百次投降的眼睛。我用手按住景弘剛剛披在我肩上的鬥篷,匆匆地回到艙下。
驕傲地仰著臉,這一次,我不想再回頭。
在鳳陽時我央求景弘一起離開,他笑我。
修報恩寺時我讓他一起離開,他又笑我。
回京時我請他和我一起走,他還是笑我。
第一次航海回歸,在城門前,我最後一次求他,他還是什麼都不肯應承我。
景弘的心,我無法懂得。千百次思考,隻能讓我越發痛楚。我恨自己為何如此沒用,一定要央他和我一起走。我有那麼多抽身而退的機會,隻有我願意,我隨時可以離開。
大明山川,江河秀麗。我又不是建文帝,朱棣不會派人尋覓。我大可逍遙遊走,不必與誰為奴為婢,也不必卷入任何複雜的政治激流。
海麵開闊,吹來鹽味的海風。
我突然又一次,對生活萌生了一種美好的想往。
對,這次回去,我要去找皓雲道歉,我要把以往想要說而沒能說的話,都統統講給皓雲知曉。
如果是那個人,他一定會帶我走。
然後這一次,我也會珍惜他,待他好,再也不辜負他任何一個表情一個微笑。
船就這樣開開停停,二皇子年輕機警,很會與人打交道。在他的幫襯下,沿途與各國的生意往來,也異乎尋常的順利。
那支箭鳥的尾羽,我向禎兒討了來。
我把那箭狀的尾翼釘在艙壁。
景弘一臉淡漠地問我是否歸心似箭呢。
我裝作根本沒有聽到的樣子完全不想回答。
——也請你嚐一嚐這般沒有回音的苦澀吧。
——希望你也能感知一下何謂苦悶的戀情啊。
不過像你這種總是麵無表情的家夥,是不會懂得這樣微妙的情懷的吧。我憤恨不平而又有所不甘地想著,景弘一如往常,耐性極好地與我僵持不下。
而後,終於來到這一次航線的主攻點——蘇門答刺。
使者帶我和景弘去見番王。
為了保護二皇子,一路上都掩飾著他的身份,但不能讓我朝皇子對他人低頭,故而此次也沒有帶他前往。隻是留在船上,與王禎一起候命,守備船艙。
蘇門王的宮殿,讓我想起那個命大的晉烈古奈兒。一樣是一國之主,但遠比那裏修飾得更加富麗堂皇。
蘇門王人品不錯,性格也豪爽。長得有點像世界男高音帕瓦羅蒂。對方雖是一國之主,但我們來自大明,自然不可與一般使者同日而言。當下不但收不到禮金紅包,還要我們拿絲綢銀器以作賞賜分發贈送給該地貴族。
俗話說,送禮也要送到點子上。
我們是泱泱大國沒錯,但泱泱冤大頭,那可絕對不做。我尋思用最小的投資得到最大的利益那才能顯現出我的英明神武,為我這預計中的航行收尾,劃下一個完美的圈圈。
挑選了精致絲緞,在當地選購了長條狀的紅木箱。滿滿地裝了四櫃子,送入王宮,獻給蘇門王及其國內六位權臣。
呐,送禮總不會出錯吧。我在心底默默地對自己說。從前每走一步,我總習慣與皓雲商量,或者當時以為是商量,而今才發覺是依賴。大聲地談笑,痛快地飲酒,金碧輝煌的宮殿裏香燭搖動影影綽綽。執拗地想著,呐,我一個人也可以呢。
有誰站在宮殿的圓柱之後麵色陰冷地看著我……
那是誰?我迷惑地揉揉眼睛。
衣角一閃,很快消失在眼底的或許又是幻影,於是我不做計較,照例與國王縱聲談笑。
國王得意地伸手為我介紹他得力的臣下,又承諾兩國萬世修好。並叮囑說他庫裏有一味貴比黃金的藥草,是隻長在當地極度罕見的珍藥。他收了我的禮物,願以此物作為回禮相贈。
我怦然心動。
說不定在世界某處,真的有武打小說裏描寫的奇花異草,吃了後可以含笑飲砒霜隻為它護住了心脈百毒不侵,又可以讓二十年殘廢再度煥發活力亂跑亂跳堪比黑玉斷續膏。
嘴角揚起一抹笑,為了這個好消息,我寧願再飲十二杯酒!醉倒在杯盤狼藉的酒案之上,我甜甜地笑了。
夢裏我拿到了蘇門國王贈送的草藥,我耀武揚威鳴鑼回道。我說皓雲我前次不告而別是我不對,但是我拿來了能令你百病全消的良藥哦。然後皓雲就看著我笑,像以前那樣唇邊挑起一個小渦,清秀好看……
醒來時覺得頭痛手痛渾身都不堪負重,猶豫地想自己的酒量何時變得這麼差了?低頭卻詫異地發覺自己正戴著牢犯的鐵枷。
難道這蘇門國王也與先前的晉烈古奈兒一樣,心懷不軌違背誓約?那他何必設酒款待我,直接將我抓住再和船上談條件也就是了。景弘又在何處?
心裏亂七八糟地想著,卻奇妙的沒有恐懼感。
我的恐懼感像在很久之前就被麻痹……用手扶住這牢獄的扶欄,向外窺探,日光鋪灑一地寧靜,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救我。
在牢房裏待足了三日夜。
沒有提審,沒有要求,像被單純遺忘在了這裏。而自然也不會有酒飯。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身陷囹圄的理由,隻能一直枯坐,漸漸厭煩,用手指摳著牆皮記載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的流逝……
夢裏我依稀看到奈何橋上那人的臉。
我說你騙我。你明明答應我該到一個背景全男班的地方耀武揚威地生活,可是你看,結果我總是多災多難。
他戴著布紗製的帽子,穿著幽黑的長袍向我微笑。
隨後我莫名地驚醒,聽到刀劍交鋒的聲音。
迅速地轉頭奔向那一方灑下寧靜月光的小窗。用手臂不斷地搖晃。窗子太高,而我太矮,看不到窗外景物隻有日月光每日不斷交替。依稀有什麼植物的花種飛過了窗欄,我大聲地喊著景弘景弘我在這裏!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知道。但是我就是知道,知道景弘一定會來救我,知道那一定就是景弘來了。
如果是故事,最忌諱相同的場景一再發生。
如果是小說,最忌諱相似的人物同時登場。
可是我的人生裏,總是一而再、再而三、旋旋轉轉地發生類似的事。我總是一而再、再而三、陷入同樣不被允許萌生的感情。
所以我就又看到了景弘披頭散發提著寶劍的模樣,牢門被打開,他站在避光處,劍身沿著左手手腕緩緩滴下血來。
這樣的情景,到現在為止,已經看到了多少次呢?
我喜歡的景弘,是在雪地上與我打雪仗的景弘,是乖乖坐在石凳上仰臉看著我的景弘,是會從懷裏拿出手帕固執地擦拭我被別人拉過的手然後不動聲色地把手帕扔在風中的景弘……我最討厭拿著劍染著血變得如此狼狽卻又可怕到令我不敢逼視的他了……可是幾乎每一次,他都是為了我,而提劍站在那裏。就像那一年,某個因為無法保護我,而徹夜練習棍棒還在夜裏偷偷哭泣的少年……
我哭了。
他說沒事了。
我說景弘我好餓。
於是他就笑了,站在分明無法被光照到的角落,很美麗地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眼角清晰可見幾條淡淡的紋絡。
後來王禎告訴我說,蘇門國在頃刻間發生了國變,就在那日酒宴之時。蘇門國的一位臣子,素有謀逆之心,利用那日重臣都在殿中飲酒的機會,就發動了叛變。
我不解問:“那我豈不是幫了他?給他製造了機會嗎?為何還要囚禁我?”區區小國竟然囚禁明使,即便叛變成功也會招至滅國。
王禎猶豫了一下後說:“因為……沒有送禮給他呢。那天分發給蘇國諸使的禮品,遺漏了這個人……”
我不寒而栗,想起那日殿後看到的怨毒眼神。
“竟有這樣的事……”我喃喃失落道,“簡直像睡美人裏沒有被邀請出場的巫師。”
而王禎也在那邊異口同聲說:“這就是所謂的一壺酒之禍吧。”
“嗯?那是什麼?”我們相互問著對方。
“不會吧,你連這個都不知道?”王禎大呼小叫起來,“春秋時,中山王某日設宴。倒酒時,沒有倒給位列末席的諸侯。這個諸侯心懷憤恨,最後吞並了中山國!這個典故提醒我們,人往往就會輸在不起眼的細微之處!”
“這樣啊……”我茫然點頭,略微有點悵悵若失。
在我生存的那個年代,已經沒有這樣逞一時之氣的案例了……大家事事謀求雙贏,隻要有利可圖麵皮節氣統統可以拋棄不顧。
“對了,”王禎又問,“睡美人是什麼?”
我眨了眨眼,無奈道:“你是不是還要問什麼叫美人魚?”
“哦?”王禎瞪大雙目,“美人魚?那又是什麼?”
我哈哈大笑。
我想起彼時彼地,我與皓雲也曾經有如斯一番交談。花開花落,物是人非,芭蕉綠櫻桃肥流年一轉星河迢遞草木春秋皆已暗中偷換。
海水壯闊,波瀾蕩起。
二皇子和禎兒兀自爭論不休,見到一樣飄浮物,也要辯駁是海葵還是水母。日升起帆,日落收桅。依循固定路線,一切有跡可尋。
景弘遠遠站在那一邊,遙遙地望著我。
我照例裝作視而不見。我知道,當我遇到危險的時候,當我真正需要他的時候,當我身邊除了他就再也沒有誰的時候……他責無旁貸就隻得出場。
我早已不再去想那是因為什麼,我對自己笑說,因為王景弘啊,他大概就隻是我生命裏的這樣一個固定角色吧。
然後……隔著那段終生也再無法縮短的距離,我近乎悲傷地望著他,用手扣緊了扶欄。
景弘,我,就要離開你了哦。
船正隨著順風返航啊,回去之後,你們帶著戰利品找朱棣論功行賞,而我,要帶著我的戰利品——那株紫芝,去找皓雲。
皓雲比你帥氣,雖然我更喜歡你漂亮的臉……
皓雲比你坦率,雖然我更想見到變得坦率的你……
皓雲他對我很好很好,就像你一直對我若即若離……
皓雲他一直都在默默地等我,就像我一直都在默默地等你……
我呀,已經沒有第三次可以重來的機會了呢。
難得的第二次人生,要是就這樣浪費掉,我是真的無法甘心。所以,這個不信命的鄭和,準備與你最終道別,去選擇另外的那一條道路。這樣至少,我們中間,有一個人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幸福。
回京時,已是深秋時節。
二皇子帶著禎兒說要先找個地方好好打一頓牙祭。
景弘自然公事公辦,負責各項事宜的安置。
而我,淡漠地看了一眼那個瘦削孤高的背影之後,便走向了自那晚離開,就再也沒有去過的地方。
遠遠地望見清晨的霧中,梅家店鋪的前廊挑著兩盞巨大的白色紙燈籠。幾乎愣住了般地,我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不會吧。我啞然失笑。
因為如果情節是這樣一種結果,那也未免真的太俗辣了。
口唇發幹,心跳加速。麵臨所謂人生大事,能做出的反應,也不過就隻是這樣了。哭泣、怒喊、流淚、茫然。然而那些全都未曾降臨,就隻有如飄蕩在風中的紙燈籠一般巨大虛無的空茫感。
手指鬆了開來,紫色的草藥包落了地,滾出來開得金黃色卻因為封存太久而變成蜜色的花朵,有千百個畫麵如影隨至,有千百句笑語在耳畔回鳴。
有些場麵需要轟轟烈烈的排比句襯托,而我卻抓不住歲月裏流失的若幹片段中的哪怕一扇。
某一盞一直在我的生命裏搖搖曳曳卻宛如隨時可以向它奔去的火燭,倏然熄滅了,隻飄逸出一抹淡淡的青煙……
砰——耳邊像聽到窗戶被關上了的聲音。
於是這個人生裏終於再也沒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