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順治十八年的正月,下了一場大雪。出人預料的,在這場雪之後,整個天都暖了起來,春日的到來比往年早了兩個多月。可紫禁城裏,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先帝升天,幼帝登基,一樁接著一樁的事情跟頭發絲兒似的長在了所有人的腦子裏,想要甩都甩不幹淨。
可是跟這兩代帝王最為息息相關的女人佟佳氏,此刻卻一身素色站在禦花園中的澄瑞亭上一步不移。
前塵往事,都在這宮中磨了個幹淨,該記得的,她不能忘記,不該記得的,她想記都記不起來。
伸手撫上自己的臉,皮膚一如當年一般細滑,幸好她是被所有人忽略的那一個,否則還不被那群後妃罵做妖精?
爭不動,也從沒想過去爭,可胸口的熾熱感讓她有一種鮮明的預感,這並不是結束。
“蓮兒。”
身後似是有一聲熟悉地呼喚,可她沒有回頭,她的心,早就在這裏,變得麻木,毫無知覺
第一章:夢回
“跳樓大甩賣,最後一批貨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沈陽的皇寺廟會每年都要舉辦幾次,祁蓮依皺眉望著麵前的各種小商小販,有些頭疼,家裏住的離這裏比較近,閑著沒事就時常跑來逛逛,如今,都與那些常來賣貨的人混了個臉熟。
“蓮依,我進了新貨,要不要看看?”相隔著老遠阿三就在人海裏衝著祁蓮依招手,直到她慢悠悠地走到自己麵前。
“每次都是喊最後一批貨,你的‘最後’還真長遠。”蓮依無奈地歎了口氣,感歎現在的無商不奸,目光卻緊緊鎖在了攤子角落的一塊龍形玉佩上。
“小丫頭眼光不錯啊,我可是行家,這玉佩圓潤透亮,一看就是上等玉石。上麵雕刻的盤龍活靈活現,頗有王者之風”
蓮依撇了身旁喋喋不休的男子一眼,沒好氣道:“打住!看來您不是稀客就是托兒,他極少上真品貨,更別提上品。”話說完,不理睬阿三窘迫的神情,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十元紙幣塞給他,將那塊龍形玉佩係在脖子上,包裝盒隨意一扔,似是大功告成,拍拍手轉身離去。
阿三嘟嘟囔囔收起錢,有些留戀地望了一眼蓮依的背影,然後繼續叫賣自己剩下的貨物。
虎須鬣尾,身長若蛇,有鱗似魚,有角仿鹿,有爪似鷹,能在玉上刻下這般栩栩如生的圖案,定然是大家手筆。看那玉的成色,應是年代久遠,如此算來,應該是劉諗刻的環佩精品“朝凰”。隻可惜了,這帝王用的東西,流傳到今天,卻無幾人識得,無價之寶,也變得低俗不堪。
站在攤子一旁的男子搖搖頭,幾聲歎息,消失在人流中。
她是祁蓮依,名字取自一句詩:“願乞一滴楊枝水,遍灑人間並蒂蓮”,可惜她那有才有貌的老媽再生下她三年後就不幸出了車禍,而常年出差在外的父親於蓮依而言卻沒有任何親切感。今年整十六周歲,初中畢業後開始自讀曆史係,她一直討厭學校那樣的牢籠,與其悶著,倒不如自學來得自在。沒有什麼特別愛好,偶爾逛逛故宮,撫摸老城牆,感覺一下盛京滿清的氣息,算是娛樂消遣。當然,去廟會搜刮民脂民膏也不賴,例如去阿三的攤子
“小姑娘,別愣神了,看這裏,頭向左稍微歪一點點,好,茄子~”攝影師舉著他的尼康單反,按下了快門。
一道強烈的白光刺向了她的眼睛,祈蓮依有些怨念:該死的,他大白天開什麼閃光燈?眼前刹那一片黑暗,似是梵音一樣喃語的曲子忽然在耳邊響起,然後這聲音也漸行漸遠。
蓮依再次睜開眼時便不見了那位攝影師,身上還穿著為了拍藝術照而換上的旗裝。各處張望,見四周忽然多了一些同樣穿著旗裝、氅衣的遊客,不禁暗自感歎,看來這逢年過節像她一樣有過古裝癮愛好的人還真是不少。不對,剛才是在八旗亭門口拍照的,此時的地方,不像啊。
她疑惑地轉身打算去尋找那位攝影師或者是導遊,可無奈花盆底鞋的跟兒實在太高,一不小心腳下打了個滑兒,撞到了一位身著粉紅色旗裝的女孩,頭都沒來得及抬,下意識的便道歉,“對不起啊,剛剛我沒注意。”正打算伸手拉那女孩起來,可是女孩卻瞪大雙眸看著蓮依,像是見到了什麼令她極為驚恐的事物,嘴唇哆哆嗦嗦喚著:“小主。”
“啪。”
猛然間腰上一陣劇痛,蓮依疼地跪在了地上,雙手拄著石磚地,一個勁兒吸涼氣。
“小主該記著自己的身份,別讓嬤嬤我這幾天白費勁。秀兒,扶她回屋。”身後一聲嗬斥響起,嚇了她一跳,這樣的稱呼以及語氣,讓蓮依的預感十分不好。
剛剛那位被她撞倒的女孩此刻連忙爬了起來,顫抖著扶起蓮依,帶著她緩慢地往一間屋子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