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姑蘇山上,彤雲密布,陰雨霏霏,連綿的秋雨帶著薄涼的寒意,灌進深山野林,淒寂肅殺,不寒而栗。
大山深處,時不時響起幾道獸吼猿啼,穿雲裂石,振聾發聵,配著冰冷的秋雨,愈發顯得可怖瘮人。
姑蘇山東南一角,有一座破舊的寺廟立於山中。這座寺廟年久失修,斷梁殘瓦,殿宇衰敗,在風雨的侵蝕下,顯出一股日落西山的死氣和傾頹。寺廟雖然殘破,但占地百餘畝,有東、西、後三大殿拱衛著主殿文殊殿,隱隱間,訴說著寺廟昔年的鼎盛與恢弘。
古寺名“珈藍”,是姑蘇山千百年前,十分著名的一座廟宇。
珈藍寺最為鼎盛的時期,曾一度聞名整個晉國,便是周圍的幾個鄰國,也都知曉珈藍寺的存在。隻可惜世事難料,繁華如水,便以珈藍寺昔年之威望,也沒能逃脫曆史的沉屙,最終衰落下來。
珈藍寺主殿文殊殿裏,點燃著幾團篝火,裏麵人聲哄鬧,人影重重,顯然是避雨的人在大聲喧嘩。
在珈藍寺的後殿,有一盞油燈如同螢火,閃爍在漆黑的雨夜。油燈旁邊,是名十四五歲的少年。少年雙目明亮,炯炯有神,眉峰英挺,棱角分明,膚色偏黑,五官看起來格外平凡,卻別有一種異樣的風采。
少年手中拿著一卷《妙法蓮華經》,雖然在細細品讀,卻有些心不在焉的味道。
“大和尚說我與佛有緣,愣是把我關在這裏,讓我品讀珈藍寺的佛經。可讀了三年,經文卷帙看了不下千卷,我怎麼沒有一點感悟?都說出家人不打誑語,這大和尚未必是什麼好東西。”少年喃喃自語著,臉上露出一絲懨懨的神色。
少年叫唐銘,本是晉國兵部侍郎唐秋傑的兒子。五年前,唐銘生父唐秋傑因卷入晉國的黨爭之中,被罷黜貶斥,調任到了晉國南疆西風口。西風口是個偏僻之地,又是一道關口,生存環境曆來艱難。等到三年前,晉國皇帝重新啟用唐秋傑時,唐秋傑已經死在了西風口上。
晉國皇帝為了安慰人心,撫恤臣民,將唐秋傑追封為“誠武伯”,唐銘承襲“誠武伯”的爵位,封地石田縣。
麵對晉國皇室的嘉獎,唐銘卻拒辭不受。不久生母王氏去世,唐銘就在管家唐三從的陪同下,離開晉國帝都北晉城,一路向南,想返回鄉裏。
三年前,當唐銘等人因避雨進入珈藍寺後,唐銘就被珈藍寺一個不知存活了多少歲月的殘魂留在了寺中。這個殘魂,就是唐銘口中的“大和尚”。
“大和尚”的存在顯然超出了唐銘的認知,他雖然不害怕這個殘魂,卻也不相信什麼鬼神之說。
但大和尚甚會花言巧語,屢次誇唐銘與佛家有緣,若是唐銘能夠閱遍寺中遺存的經文卷帙,說不準能夠踏入“修士”的行列。
修士是能夠修煉道行、學習法術的一類人,類似世俗傳說中飛天遁地的“仙人”、“仙師”,是極其難見的存在。唐銘不相信大和尚的鬼話,可被大和尚禁錮了腳步,根本離不開這裏,因此,他隻能別過老仆唐三從,留在這座古寺中。
這一待,就是三年。
“別人都是花前月下,我卻是青燈古卷,當真無趣。往常還有大和尚能陪我說說話,給我講一些修士的法術神通,可從一年前開始,大和尚就再也沒出現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唐銘想著,右手支額,露出一絲沉吟的神色。
“大和尚”是殘魂,而且是不知存活了多久的殘魂,最終消散在天地間,是唐銘早就想到的事情。可大和尚一死,他又離不開珈藍寺,那該怎麼辦?難道在這裏終老一生?
想到這裏,唐銘就咬牙切齒,“賊禿驢誤我!”
主殿文殊殿內傳來的喧囂聲越來越大,唐銘聽了,小臉上露出不耐之色。將手中的經文一合,轉身走向主殿,低聲罵道:“晦氣,沒想到今日避雨的還有土匪,難道又該殺人了?”
文殊主殿內,有三團篝火,坐著三撥人。一撥是兩名姑蘇山附近的獵戶,一撥是七八名坦胸露乳、麵目猙獰的土匪,另一撥,則是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婦和一個帶著藍色襦裙的少女。
原本少女的臉上,蒙著一層黑紗,但不知何時這層黑紗掉在了地上,露出光潔美麗的五官,瞬間被這些土匪大漢驚為天人。
此時此刻,這些人之所以會傳來喧囂聲,就是因為這些土匪想要搶走這支曼妙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