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回勤王女金殿吟詩八大王鳳陽屠陵(1 / 3)

正文 第四十回勤王女金殿吟詩八大王鳳陽屠陵

遠遠一隊人馬由南向北而來,排成三路縱隊,左右兩列騎馬持槍的是金軍裝束,中間一列手無寸鐵徒步而行的是明軍打扮,看上去都衣衫襤褸,神情疲憊。將近城下,明軍士兵都仰起頭,看向城頭,原本發灰的眼睛都放出光來。

“這是代州城吧?”

“沒錯,滿韃子來時曾攻破代州,然後向三坌、崞縣、繁峙、八角分兵出擊,皇太極親自率兵進攻大同。代州空虛,又被我軍占了。”

“那現在城中應是我軍?”

“自然應是,金兵這不剛折回嗎?”

問話人疑惑道:“卻怎麼不見個人影?”

答話人四周看看,猶猶豫豫道:“也許四周早埋伏好了吧?哎,如果城上弓石齊下,四周伏兵突起,咱就奪他娘的家夥,幹他豬尾巴操的!”

“對,死也死在咱自家裏,不當亡國奴!”便就一個傳一個地準備了。

金軍也有了準備,前頭傳下話來:估計城中守軍不多,如有伏兵不過千,殺幹吃淨,如果敵眾我寡,扔下漢軍細軟撤!

但到了城根兒了,還不見動靜。到得城下,仰頭觀瞧,城上全無動靜,金兵更加緊張。忽見城門洞旁牆上貼著一張告示,“去看看啥玩意兒。”豪格道。一名牛錄章京跑前去看,卻是不認得漢字,便叫過一名俘虜看。那俘虜看了道,是朝廷討伐檄文。那牛錄章京忙揭了,交給豪格。豪格也不認得,便又叫過一名俘虜,“給俺念念。”那俘虜小聲念道:

滿洲原係我屬國,今既叛犯我邊境,當此炎天深入,必有大禍。前已逃歸建州的滿、漢、蒙人等,立即投歸天朝。若不來歸,非死吾之刀槍,則死於吾之炮下,又不然,亦被彼誣而殺之矣。

豪格聽罷哈哈大笑,“大汗曾言:‘我軍入境幾兩月,蹂躪禾稼,攻克城池,曾無一人出而對壘,敢發一矢者。你明朝出兵一萬,我隻用一千人應戰;你明朝出兵一千,我隻用兵一百就綽綽有餘。’那崇禎小兒若敢在前迎戰一二,尚可說說大話。如今都是烏龜泥鰍,隻好縮頭藏身,卻還一味說大話,真是不知羞恥!”

看看離了城了,漸行漸遠,眼前隻是一片焦土,不見半個人影,俘虜中有人長歎一聲,就有人叫罵出來,“娘的,看著自己弟兄挨宰,鳥毛箭都不敢放一隻,窩囊啊!”便就哭出聲來,跟著就是一片男人的哭聲。金兵先是看著,接著就狂笑起來。

又是兩個多月沒上朝了,皇太極終於走了,崇禎這才把各路勤王將領都召到了皇極門,臉色自然是極難看,“張宗衡!”張宗衡應聲出列,“誰讓你與曹文詔去同皇太極談和的?!”

“是代王母楊太妃命臣二人去的。”

“‘命’你二人?王爺的娘就能命你二人?你二人是代王府看家護院的?好嘛,這宣大總督歸了代王遣派了,朕可以歇著了,是吧?”

張宗衡撲通跪下,道:“臣未請君命,是臣之罪,全憑陛下處罰。不過,皇太極七萬大軍分四路進來,至我軍兵力分散,而且金軍攻勢淩厲,動作神速,七月初七攻張家口,圍大同,幸有寧遠總兵吳襄、山海關總兵尤世威馳援,金軍轉攻靈邱、保安,初八日便入保安、懷來,十三日就進了天壽山,圍了宣府,十四日馳入永寧,十六日圍了大同左衛,破保安,攻朔州,圍渾源,至八月,四路大軍彙集應州,臣等四麵重敵,實在是無法請君命啊!楊太妃要臣談和,臣也想以此延滯敵軍,得一喘息時機,待保定巡撫丁魁楚入紫荊關,山西巡撫戴君恩入雁門關,總兵陳洪範入居庸關,洪承疇、左良玉、湯九州諸部也回防阻敵,布置妥當,京師才可保無虞啊。”

“這麼說倒是你慮得周全了?結果呢?不但沒談成,還引出皇太極布告申討,然後攻殺保定竹帛口,宣府萬全左衛!最後是因糧草不濟,才從拒牆堡出塞回沈陽的,不是你們那和談把皇太極談出去的!”

“是,是臣思慮不周,請陛下治罪。”

“先不說這個。”崇禎眼光挨個掃了一遍,“該說說那幫反賊了。高迎祥、李自成進了寶雞,再樹反旗,那些分散安置的降賊又起而響應,竟又聚起了數萬人!然後兵分兩路,一路攻掠了慶陽、三原、涇陽、耀州、富平,一路掃蕩了鞏昌府、平涼府、臨洮府、鳳翔府等幾十個州縣,還把賀人龍圍在隴州四十餘天!要不是洪承疇迅速回師,賀人龍就沒命了!本來陳奇瑜已經招降了他們,那個該死的鳳陽知縣李嘉彥竟敢閉門不納,而且殺降,才激出大變!這才叫官逼民反呐!”

張鳳翼站出來,“陛下,雖是鳳陽知縣李嘉彥激出大變,但賊眾能東山再起,還是因皇太極南侵,張宗衡,曹文詔、張全昌、洪承疇等先後奉詔勤王,造成陝西、山西、河南等地兵力空虛,給賊眾提供了可乘之機。”

“這朕知道。張鳳翼,朕要兵部查核邊臣之罪,卻是如何?”

張鳳翼低頭道:“宣大總督張宗衡,總兵曹文詔,未得皇命擅自談和,總兵張全昌、巡撫胡沾恩行動遲緩、阻敵不力,知縣李嘉彥抗旨不遵,而且殺降激變。”

“張宗衡、曹文詔、張全昌、胡沾恩罷官遣戍,李嘉彥下獄聽勘!”崇禎恨恨道。

“陛下,”山西巡撫吳甡出班,“賊可殲當殲,不可殲才撫,帶兵之人豈有不懂這個理兒的?五省總督陳奇瑜本已將賊眾圍困,本可一鼓殲之而不殲,卻蒙蔽聖聰,招降本必死之敵,使賊人詐降得逞,跡同縱敵。沒有陳奇瑜縱敵在先,哪有李嘉彥殺降在後?哪有今日賊勢又成燎原?又要朝廷勞師糜餉?臣以為陳奇瑜應該重懲。曹文詔有累功,曾使賊眾聞名喪膽。目前山、陝賊氛正熾,西安震動,河南、畿南賊軍遙相呼應,正是朝廷用人之際。臣請陛下保全曹文詔、張全昌兩位總兵官,允彼戴罪立功。”

招降高迎祥是崇禎下的旨,認同陳奇瑜蒙蔽“聖聰”豈不是承認自己是傻蛋?崇禎心中深恨陳奇瑜,但嘴上卻不能不替他遮掩,“胡說!那車廂峽隻有一個狹小隘口,如何能一鼓殲之?等他們餓死?那誰來護衛京師?那現在坐在這的是朕還是皇太極?嗤——!”

隻有溫體仁看透了崇禎心思,出班道:“陛下聖明,陳奇瑜之誤,不在受降,而在為何要請旨受降。給事中顧國寶、禦史傅永淳劾陳奇瑜受賄縱賊,可見陳奇瑜的心思和陛下的心思是大不相同。”

“查實了嗎?他果然受賄了嗎?”

“已經查實,是受了重賄。”

“逮問!”有人給台階,崇禎自然要下了,“好吧,曹文詔、張全昌待罪殺賊,不能滅賊,數罪並罰!”說完打開一份折子,“自古以來,中原就是天下安危所係。隨洪承疇軍的兵科給事中常自裕遞來一道加急奏疏。他說,山陝賊盜現在有了二三十萬之眾,一路從陝西東北的商南、洛南進犯河南汝州,一路從湖廣鄖西、上津等處進犯南陽。雖有左良玉一旅駐防新安、澠池,陳治邦、喬國柱、張嶷數營扼守汝州,陳永福孤軍堵南陽,但賊軍蜂屯伊、嵩、宛、洛之間,意欲侵犯汝、寧、鄭、宋諸地。除左良玉一軍尚可堵拒之外,張全昌、曹文詔、秦翼明各旅都是兵不滿千,杯水車薪,均不足以恃。”“啪”的合上折子,看住溫體仁、徐光啟、張鳳翼,“皇太極走了,這群賊盜怎麼辦?”

“臣正要啟奏,”溫體仁走前一步,“臣等與兵部已擬出會剿之策。”說著袖出折子舉上。

王成恩接過遞給崇禎,崇禎並不打開,語帶諷刺道:“說說吧,讓各位總兵、巡撫大人也聽聽、議議。”

溫體仁略側了側頭,“臣不知兵,恐怕陛下提問臣不能答,還是請兵部奏答吧。”

崇禎“嗯”了一聲,就看張鳳翼,張鳳翼隻好出列,“臣等擬命河南、湖廣、山西、四川軍分四道入陝會攻。河南軍入同州、華州,湖廣軍入商州、洛南,四川軍入漢中、平利、興安,山西軍入韓城、蒲州,令洪承疇東出潼關進入河南,再從其他各地調集邊兵兩萬入陝南,圍殲賊軍。隻是陳奇瑜逮問,這五省總督還要請聖上定裁。”

崇禎清了清嗓,正襟危坐,“賊既渡河,豫境鄰壤地方,俱宜嚴防奔突,秦、鄖各撫選調將士扼要截剿,豫、晉撫監亟督左良玉等合力追擊。嚴飭道府州縣等官,鼓勵鄉兵各圖堵禦,務刻期蕩掃,如再疏泄誤事,必不輕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