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繁華世界極侈窮奢 冷暖人情因財失義(2 / 3)

自大屋至花園,除白石牆腳,都一色水磨青磚。若是台椅的精工,也不能細說。又複搜羅尊重的玩具、陳設。廳房樓閣,兩邊頭門轎廳,當中皆黏封條,如候補知府、分省試用道、賞戴花翎、候補四品京堂、二品頂戴、出使英國參讚等銜名,險些數個不盡。與懸掛的團龍銜匾及擺著的銜牌,也是一般聲勢。大廳上的玩器,正中擺著珊瑚樹一枝,高約二尺有餘。外用玻璃圍罩,對著一個洋瓷古窯大花瓶,都供在幾子上。餘外各廳事,那擺設的齊備,真是無奇不有:如雲母石台椅、螺甸台椅、雲母石圍屏、螺甸圍屏以及紗羅帳幢,著實不能說得許多。除了進夥時,各親串道賀的對聯帳軸之外,凡古今名人字畫,倒搜羅不少。山水如米南宮二樵丹山的遺筆,或懸掛中堂,或是四屏條幅。即近代有名的居古泉先生花卉卻也不少。至於翎毛顧繡鏡藏的四屏,無不精致,這是用銀子購得來的,更是多得很。

內堂裏便掛起那架洋式大鏡子,就是在東橫街舊宅時燒不盡的,早當是一件寶物。因買了寶華坊黎姓那宅子,比往時東橫街的舊宅還大的多,所以陳設器具,比舊時還要加倍。可巧那時十二宅周乃慈正在香港開一間金銀器及各玩器的店子,喚做回昌字號,搜羅那些貴重器皿,店裏真如五都之市,無物不備。往常曾赴各國賽會,實是有名的商店,因此周庸佑就在那昌店購取無數的貴重物件來,擺設在府裏,各座廳堂,都五光十色,便是親串到來觀看的,倒不能識得許多。至如洋樓裏麵,又另有一種陳設,擺設的如餐台、波台、彈弓牀子、花曬牀子、花旗國各式藤椅及夏天用的電氣風扇,自然色色齊備。或是款待賓客,洋樓上便是金銀刀叉,單是一副金色茶具,已費去三千金有餘。若至大屋裏,如金銀炕盅、金銀酒杯,或金或銀,或象牙的箸子,卻也數過不盡。

周庸佑這時,把屋子已弄到十分華美,又因從前姓黎的建築時,都不甚如意,即把廳前台階白石,從雕刻以至頭門牆上及各牆壁,另行雕刻花草人物,正是踵事增華,窮奢極侈。又因從前東橫街舊宅,一把火便成了灰燼,這會便要小心,所以一切用火油的時款洋燈子,隻掛著做個樣兒,轉把十三麵過的大宅裏麵數十間,全配點電燈,自廳堂房舍至花園內的樓閣亭台,統共電燈一百六十餘火,每屆夜分就點著,照耀如同白日。自台階而道,與頭門轎廳,及花園隙地,隻用雕花階磚;餘外廳堂房舍,以至亭台樓閣,都鋪陳地氈,積幾寸厚。所有牆壁,自然油抹一新。至於各房間陳設,更自美麗。

單有一件,因我們廣東人思想,凡居住的屋舍及飲食的物件,都很識得精美兩個字,隻是睡覺的地方,向來不甚講究。惟是馬氏用意,卻與別的不同。因人生所享用的,除了飲食,就是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是自己受用的好處。因此牀子上就認真裝飾起來。凡尋常的牀子,多管是用本做成,上用薄板覆蓋為頂,用四條木柱上下相合,再用杉條鬥合,三麵橫笏,喚做大牀,都是尋常娶親用的。又有些喚做潮州牀,也不過多幾個花瓣,牀麵略加些雕刻而已。若有些勢派的人,就要用鐵牀了,都是數見不鮮。隻有馬氏心上最愛的就是紫檀牀,往上也說過了,他有愛紫檀牀的癖,凡聽得那處有紫檀牀出售,便是上天落地,總要購了回來,才得安樂。

自從寶華坊大宅子進夥之後,住房比舊宅還多。馬氏這時,每間房於必要購置紫檀牀一張。那時管家得了馬氏之意,哪裏還敢怠慢?好容易購得來,便買了二十餘張紫檀牀子,每間房子安放一張。論起當時紫檀木來的少,那牀子的價,自然貴得很。無奈馬氏所好,便是周庸佑也不能相強,所以管家就不計價錢的購了來。故單說那二十來張紫檀牀子,準值銀子二萬有餘。就二十來張牀之中,那馬氏一張,更比別張不同:那紫檀木紋的細淨,及雕刻的精工,人物花草,麵麵玲瓏活現。除了房中布置華麗,另在牀子上配設一枝電燈,牀上分用四季的紗綾羅綢的錦帳,帳外還掛一對金帳鉤,耗費數百金製成 上的褥子,不下尺厚,還有一對繡枕,卻值萬來銀子。論起那雙繡枕,如何有這般貴重?原來那繡枕兩頭,俱縫配枕花。一雙繡枕,統計用枕花四個,每個用真金線縫繡之外,中間夾綴珍珠鑽石。那些珠石,自然是上等的,每到夜裏燈火光亮時,那珍珠的夜明,鑽石的水影,相映成色,直如電光閃颯。計一個枕花,約值三千銀子,四個枕花,統計起來,不下萬來銀子了。實沒有分毫說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