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四年級女孩廣陵終於精疲力竭地舒了一口氣。她的目光掃向書櫃底層的格子,裏麵擺著廣陵的各色頭飾,遊離的眼神凝聚了起來。
兩朵精致的頭花,翡綠色的繡球花綻放得熱烈,在玻璃的反光下顯出時間沉澱的神秘;幾根銀白色的細線從花瓣邊緣垂吊下來,零星地散落在周圍;細線的末梢掛著一串細小的白色仿鑽石,銀光閃閃,斑駁搖曳。
廣陵的眸子裏掠過一抹與其年齡不相稱的深邃,好像記憶的閘門被人一下子打開了。
夕拾是廣陵的死黨,從讀幼兒園小班時就是同學。兩個小孩一起吵,一起鬧,如同雙胞胎一般和睦。有時早晨到校見麵還要抱一抱,生怕自己的朋友會被別人搶走似的。
然而,一件看似小事的風波,使一切發生了改變。
六一兒童節前的一個星期天,廣陵的媽媽去附近市場買回了兩朵翡綠色的頭花。頭花被商家用透明塑料盒包裝,一眼看去,漂亮中透出一絲精致至極的美感。廣陵看了愛不釋手,擺放在書桌上觀賞。
恰在此同一天,夕拾的媽媽也給她買回與廣陵的頭花同一式樣的兩朵頭花,但顏色是墨綠色的。夕拾叫媽媽把裝有頭花的塑料盒放到她的書包裏,準備第二天帶到學校。
第二天上午下了第二節課後,夕拾扯開書包拉鏈,打算取出頭花來戴上,當場給好夥伴們“出其不意地展示一下”,可是,她發現書包裏並沒有那個盒子。夕拾覺得奇怪。昨晚她明明記得請媽媽裝進了書包,怎麼現在突然不見了呢?難道是在學校裏被哪個調皮的同學悄悄拿走了?當晚夕拾放學回家後,在家裏也還是沒有找到。
晚飯後,廣陵邀請夕拾到自己家裏做作業。夕拾在書桌麵前坐下,一眼瞥見書桌上擺著和自己丟失的那兩朵一樣的頭花。夕拾心想,這個家夥,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就偷偷拿到自己家來了呢?於是,乘其沒有察覺的時候,夕拾就把廣陵桌上的頭花“物歸原主”,放回到自己書包裏了。
寫完作業,廣陵送夕拾走後,收拾桌上的物品,突然發現書桌上新買的頭花不見了。她趕忙先把桌上的課本和作業本放進書包,然後再看桌麵,寬大幹淨的書桌明晃晃地閃著光,什麼也沒有。廣陵感到奇怪,那兩隻剛買的翡綠色的頭花在哪裏?廣陵在屋裏到處翻遍了,又幾乎把抽屜內外翻了個底兒,也沒有發現頭花的影子。
她一下子慌了,暗暗嘀咕:“今天晚上除了好友夕拾,沒有別人來過我家呀,頭花怎麼可能不見了呢?難道是夕拾,她?”
廣陵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第二天一早上學,天氣陰森森的,像沉下來的臉,令人窒息。廣陵在上學的路上遠遠地看見夕拾的背影,隻見她的頭飾格外引人注目。兩隻翡綠色的繡球,穩穩當當地別在她那兩條又黑又亮的羊角辮上,一甩一甩地。走路的時候,那晶瑩的珍珠隨著她的步伐一搖一擺,閃著斑駁的光。廣陵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夕拾的頭飾,心裏咯噔了一下。廣陵幾乎可以斷定,夕拾現在佩戴的那兩朵頭花,就是昨天從她家裏悄悄拿走的。
如果拿了別人的東西還敢這樣“招搖過市”,這種人還算得上朋友嗎?
廣陵整整一天悶悶不樂,那一對翡綠色的頭花總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叮咚,叮咚。”夕拾仿佛完全看懂了廣陵的心思。她什麼話也沒有說,隻是時不時晃一下頭,那脆響如清泉般美妙。而在廣陵的心中,卻如攝魂的魔咒,擾得她直想憤怒地尖叫。此時,廣陵課桌的前方沒有了夕拾時不時默契的一瞥,取而代之的卻是夕拾投來的怨恨的眼神。那眼神,蘊含了惱怒、不解與失望,是一個不屬於四年級孩子的眼神。
“受害者應該是我啊!夕拾怎麼拿了我的頭花還這樣得意,這究竟是為什麼?”廣陵反複地問自己,心裏越發生氣。每看到夕拾怪異的眼神,她便總是無比精準地一甩腦袋,回送給她一個白眼。
入夜,廣陵心亂如麻,她想:“夕拾拿走了我的頭花,還用異樣的眼神來盯我,哪有這麼不公平的事情?”她的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邪惡的詞彙,“報複。”是的,報複!廣陵無意間攥緊了拳頭。
次日上午,陰雨天氣依舊沒有停息,像心頭驅散不走的烏雲,那麼礙眼,那麼惹人厭惡。課間休息時,廣陵心神不安地坐在自己課桌的位置上,兩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前方夕拾的課桌上,一隻翡綠色的圓珠筆正俏皮地從筆盒裏探出頭,精致的筆帽是一朵盛放的繡球花,細長的銀線有幾縷從筆帽間垂落下來,上麵串著幾顆亮閃閃的白色仿鑽石,精致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