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進她手中。
「勞煩你了,長隨姑娘,真是……哎呀,我得趕緊走了,要不東郊那幫人肯定又打得不可開交了……」聽著那愈飄愈遠的聲音,望著那急奔而去的身影,耿少柔輕笑了笑,然後捧著衣衫走進房中,坐在床上,一針一線的細細補了起來。
其實她知道的,在這衙裡,除了聾公啞婆與寒上鈞之外,就屬她年紀大些,而她平日的工作不多,他們的工作她也不懂,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好好照顧這群弟妹們的生活起居,讓他們這個衙裡至少能有點家的感覺……
是啊,家的感覺。她很久沒有享受到,可在這離家千裏之外的地方,她卻很渴望擁有,並且也慢慢擁有的一種感覺。
耿少柔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擁有一個幸福和樂的家對她來說竟成了一種奢望,但自她十四歲那年,娘親重病未愈,後娘便踏入家門耀武揚威的那一日起,她便沒有了家。
從那時起,她隻能日日坐困在小小的院落裡,聽著遠方傳來的嬉笑聲,任憑他人決定她的人生,任憑各式各樣的流言輩語在院外飛竄……
可自她到天下第一縣之後,沒有人打探她的過去,也沒有人在乎她的來歷,而她過往因愛讀書、愛算數、愛刺繡而被後娘譏刺為「自卑」的愛好,如今反倒成了她工作的必備技能,甚至,衙裡的所有人還經常忘了她的債主身分,與她笑鬧成一團。
這樣的日子,這樣的人們,讓她對生活有了完全不一樣的體悟,也才會讓她,甘心為了他們貢獻出微薄的心力……
「耿長隨。」
不知過了多久,原本坐在床上邊胡思亂想邊補著衣衫的耿少柔,突然聽到了寒上鈞的聲音。
「是的,老爺。」聽到這熟悉的呼喚,耿少柔將補好的衣衫疊好後,立即起身打開房門。
「耿長隨在忙?」門外,依舊是那個眼如彎月、渾身爾雅氣息的高大男子。
「不忙。」輕輕搖了搖頭,耿少柔望著寒上鈞一如以往的那襲外出青衫。
「老爺今夜要出去嗎?」
唉,他這衣衫她也該幫他補補、換換了,大老爺一個,雖然旁人都不在意,可老穿同一件破衣裳也不是件事兒啊……
「是呀,耿長隨若不忙的話,就隨我一同去吧。」望著耿少柔落在他襟口脫落線頭處的視線,寒上鈞瞇眼輕笑。「今夜是西山族二十年一回的豐年夜祭,他們備馬請我去了。」西山族二十年一回的豐年夜祭?還備了馬?
看樣子肯定有好吃、好拿的,難怪他笑得那樣開心,笑得連眼珠子都看不見了……
這夜,夜涼如水、月明如晝,讓難得有馬可騎的耿少柔簡直滿足到了極致。
畢竟能在這樣美的月色下,騎在馬上遊覽有「天下第一山」盛名的西山,再瞧瞧有「天下第一美」之稱的西山族姑娘,當真是身為「天下第一窮酸衙門」成員少有的福利啊!
而果然,好山、好水有,美人、佳餚更是不在話下,望著這以女為尊的西山族公主領著姑娘們婆娑起舞,讓西山族男人為賓客們來回地倒酒,耿少柔更是幾乎醉在月色下……
耿少柔向來很少飲酒,但西山族自釀的梅酒,那酸中帶甜的滋味卻令她立即愛上這佳釀,而身旁不斷傳來的歡笑聲,與一群同齡女子毫無芥蒂開懷暢談的感覺,更讓向來沒有同齡女性朋友的她,恍若身在夢境……
「長隨公子,再來一杯!」
「謝謝。」所以,她笑得那般醉眼朦朧。
「長隨公子,吃顆梅子!」
「謝謝。」所以,她笑得那般嬌惑癡傻。
「長隨公子……」
是的,耿少柔向來很少飲酒,而她今夜之所以能如此放鬆、如此敞開心懷,隻因她知道,這裡是民風純善的第一縣,更因她知道,寒上鈞就坐在她身前不遠處。
真的很怪,怪得連耿少柔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
明明隻有半年多的相處,明明他們之間除了縣太爺與長隨的身分之外,什麼都不是,但她,就是莫名地相信著一隻要有他在,她,永遠不必有任何的擔憂……
第三章
夜,愈來愈深,但西山山頂的歡笑聲,卻隻增無減。
就在三更時分,原本一直坐在火堆旁與西山族長老喝酒、閒聊的寒上鈞,突然感覺有人輕扯著他的衣襬。
回頭一看,寒上鈞發現輕扯他衣襬的人是聾公,而順著聾公的手勢望去,他見到一臉酡紅、眼眸迷離的耿少柔。
「抱歉,我離開一會兒。」輕輕站起身,寒上鈞對西山族長老點了點頭,便朝耿少柔走去,在望見她眉間的古怪嫣紅後,腦中快速地閃過幾道思緒。「耿長隨,你真是喝得不少呢。」
「那梅酒……很好喝哪……」無力地倚在寒上鈞懷中,耿少柔輕笑道,「老爺,您喝了嗎……」
「是挺好喝的。」望著耿少柔一點戒備也沒有地任自己嬌態畢露,寒上鈞喃喃說著,「可看樣子,也太好喝了一點……」
「哎呀,長隨公子在這兒呢!」隨著一個嬌俏至極的聲音在他們身邊晌起,寒上鈞的肩膀也被人一拍。「您怎麼跑這兒來了?放心吧,寒老爺,長隨公子沒事的,我們隻是找他同我們一起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