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一出口,立刻有幾道警覺和疑慮的目光將費南德包圍起來,卡魯提拉號與巴魯迪斯的敵對關係並沒有第三者知道,盡管有許多傳聞想說明巴魯迪斯為什麼限製了葡萄牙商人的活動範圍,可那些傳聞幾乎連事實的表麵都沒接觸到。

費南德在懷疑的目光注視下,渾身沒有半點不自在感。他以一副局外人的樣子說道:“可別小看我的情報網!巴魯迪斯限製了葡萄牙的交易圈,有人說他想侵占葡萄牙人的市場,也有人說是葡萄牙政府不肯向他低頭所以要給他們一點厲害嚐嚐。我個人認為,巴魯迪斯如果要有所行動,現在還不是時候;而後者,一個稍有理智的人是決不會選在對手最強大時候要求決鬥的,葡萄牙政府不會做這種傻事。但是可以肯定一點,有其他的葡萄牙人衝撞了巴魯迪斯,姑且不論膽量和勇氣,這種不計後果的做法看起來就像小孩子在賭氣一樣,而,現在地中海裏,有膽量、有勇氣的葡萄牙少年,我隻知道一個!”

費南德所說的情報網,毫無疑問指的是酒館。酒館裏整天飄蕩著不負責任的流言和傳聞,雖然有些的確和事實很接近,但大部分都是沒有根據的胡亂猜測。要從這些含金量極微小的土壤中挖出金子來,那可需要點耐心和頭腦。比如歐洲人對英國女王的描述:有人說她是個又矮又小透著窮酸相的老女人,也有人說她又高又瘦、滿臉厥氣,還有人說她是當今英國的第一貴婦,那種華貴又優雅的姿態無人可比。要是麗璐聽了這些話,說不定會把她當成一個有著三重性格的恐怖女人。事實上,英國女王隻不過是中等身材,上了年紀之後顯得有些消瘦,喜歡以女王的身份擺架子,請畫師畫肖像畫時則擺是一副高貴的姿態。費南德就能找到這萬分之一正確的線索,並憑借這僅有的一點推敲出其餘的部分來。

拉斐爾被他說得滿臉通紅,他又一次認清了當初自己鹵莽的行動給他帶來了多麼嚴重的結果。看見同伴自責的神情,庫拉烏迪使勁搖了搖拉斐爾的身體,仿佛是要把罪惡感從少年身體裏搖出來似的。他說道:“不用擔心!拉斐爾!我們不會讓巴魯迪斯嚇怕的。要知道,我會一直陪著你的。還有傑拿斯、弗裏奧大叔、阿爾加迪斯和漢斯,還有克麗絲蒂娜!”卡魯提拉號的船員們都很有精神的看著比他們年幼的船長,拉斐爾圓潤的臉上才又露出了笑容。

當知道拉斐爾竟敢獨自麵對巴魯迪斯時,嘴巴張得最大的就是麗璐了。她一直認為拉斐爾是個沒什麼脾氣連說話都說不過自己的少年,沒想到他也會有衝動的一麵。在庫拉烏迪說完後,麗璐立刻跟著說道:“別忘了你們還有個盟友!要是巴魯迪斯敢對你怎麼樣,我一定不饒他!”

庫拉烏迪半開玩笑地說:“就憑你啊。算了吧!”

“你瞧不起我嗎?”麗璐把頭一揚,瞪著眼睛說道。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開始了舌戰,傑拿斯等人覺得有趣,便跟著一起戲弄麗璐。隻有卡米爾在一旁連聲歎氣。

眾人一直嬉鬧到午夜才覺得盡興,期間隻有法娣謝進來過一次,端來酒水和點心,不過大部分都裝到了埃米利奧的肚子裏去了。

平時總是話很多的弗裏奧自始至終沒有開過口,他隻是微笑著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老了。年輕人有強健的身體,有機敏的頭腦,有用不完的活力,有說不完的夢想。隻要看看拉斐爾就可以明白,才隻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已經成熟了許多,臉上開始有了大人的穩重感,也漸漸能從船長的角度去思考問題了。隻要再磨練個兩三年,他就能獨當一麵,不再需要自己的幫助了。還有自己的小孫女,幾年不見,她就從纏著自己講海上故事的小姑娘變成了一個獨闖天下的劍士。弗裏奧不禁愛憐地摸了摸孫女的紅發,這紅發遺傳自弗裏奧過逝的老伴。老水手自從有了孫女相伴,心情大好,不覺連發脾氣的次數都少了許多,就算偶爾上了火氣,被克麗絲蒂娜輕言軟語一說,馬上就如春風般消失了。

走出酒館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開始了。夜空有如深藍色的緞子一樣覆蓋著大地,緞子上綴滿了閃亮的寶石。遠處傳來海水拍打著沙灘的聲音,雖然很輕,可是每個人都聽到了。兩夥人互相道了別,彼此都有些舍不得。天亮之後就要各自起程了,阿倫海姆號準備直接南下非洲,卡魯提拉號則要先回一次裏斯本再出發。他們期待著能再次在海上相遇,這個期望並沒有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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