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行走江湖是這樣一種感覺。
自在走著不必擔心背後會有人算計;想睡到什麼時候起床都可以,不必擔心滿朝文武因為皇上的懶惰而議論紛紛;在湖上泛舟,在山頂聽風;在各種各樣的小攤上品嚐美食無需顧慮身份問題;看到誰不順眼了就打一架;碰到欺辱百姓的人就去教訓一番;遇到官吏枉法隻需亮一亮腰牌便能讓他們乖乖坦誠自己的問題。
怪不得,千秋王朝的皇上總是喜歡微服出遊。
離開唐門我第一個去的是縹緲峰。我想,蜜糖或許會回那裏看看的。
縹緲峰一切依舊,仍然是雲裏霧裏的迷蒙一片。朵拉薇拉長年在縹緲峰的懸崖上開放著,我來了,它們送上了蜜糖唇齒邊的蜜香。是了,蜜糖從小吃蜂蜜長大,怪不得身上總是淡淡的蜂蜜香氣。
坐在懸崖旁,我深深地呼吸著這股味道,近乎貪婪。
蜜糖,你曾經多少次坐在這懸崖旁想可可呢?對不起,可可都不知道。
寒碧潭的水依然清澈幽深,我在石刻上看到了太爺爺給蜜糖的留言,頓覺好笑。蜜糖,當時你看到的時候不曉得有多莫名其妙吧?想起你後來氣急敗壞臭罵太爺爺時的表情,我心裏的陰霾頓時驅散了許多。
一晃眼望見自己倒映在水中的影子,這才驚覺自己周身圍繞不散的落寞。這些天,我幾乎已經不會笑了,幾乎就要忘記笑的感覺。終於,還是你幫我找回來了。
還記得你三歲時我一腳把你踹進寒碧潭嗎?嗬嗬,其實我早就想對你說:對不起。
踹你,是因為害怕啊!不過三歲的孩童,我竟然就已經被你牽動了心弦和所有情緒。而我不過十一歲,對這種心悸太陌生,太害怕,太不知所措。
你六歲那年,十四歲的我懵懵懂懂的了解了那種情感。王府的廚子在我的飲食裏下了慢性毒藥,我幾乎毒發身亡。我猶記得那漫長黑暗疼痛中唯一的曙光就是你明亮的笑臉。從鬼門關闖過來,我急著赴我們的生日約定,趕到的時候已是深夜月正中天。你委屈的睡著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可雙手卻緊緊攏著為我做的紅燒肉。你醒了,對我惡作劇般的笑,用鐵砂掌把紅繞肉燒糊給我吃。蜜糖啊,你可知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紅燒肉?
傻瓜,你大概以為你的初吻是在京城的鄲洛王府失去的吧?告訴你,就在你六歲生日的晚上,在屋頂,我早已偷去了熟睡中的你的初吻。到現在我都覺得不可思議!那時候我已經略知男女之間的****之事,父王也早為我安排了許多美麗的侍妾。而我居然完全不感興趣,卻隻想偷去一個六歲孩童的蜜唇。
我們之間一直一有一個不成文的約定,每三年你的生日我們都要見一麵。可是這之後的九歲、十二歲、十五歲,我,都失約了。因為,我必須迎娶皇家的公主。不是不想見你,是覺得無法直視你的眼眸。
還記得你在王府闖進我的房間時看到的滿身鞭痕嗎?那是父王發現我用哥哥做替身後震怒之下鞭笞的。傷口上還撒了噬蟻散,傷口潰爛反複整整三個月才恢複。
蜜糖,或許你愛的很苦,可我也絕不輕鬆。
我仰躺在太爺爺留言的那塊巨石上胡思亂想著,恍惚間,似乎聽到身旁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是誰?”我驚喜著坐起身望著黑暗中的一抹柔和身影。“是你嗎?蜜糖?”
“嚇。”對方長長的吐了口氣,說道:“我還以為是蜜糖回來了,原來是你這臭小子。”
“太,太爺爺?”居然是失蹤逃匿的太爺爺回來了。
一道亮光劃過,果然是太爺爺。他點了火折子,一臉的擔驚受怕。“臭小子,你還敢來縹緲峰?知不知道老頭子為了你有家不能回啊?”
“哼,當初你們不是連我也騙了麼?”我毫不示弱,先下手為強:“我也是受害者。”
“呃……”太爺爺無話可說,垂下了頭。
他畢竟是長輩我也不能太過造次,於是略表關心:“太爺爺怎麼敢回來了?”
“唉,我回來找些寶石啊。這大半年的我可苦了,銀子花的如流水,正好在我遊曆到波斯的時候花光光了。你不知道,我可是一路賣藝兼乞討回來的,我這一百多歲的身子骨啊!”他仰天悲鳴。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圈,果然,衣衫布料雖然華貴卻早已東一片西一塊的破補不堪了。“太爺爺,唉,算了,我們早就不怪你了。”我們,自然是指蜜糖我們兩個了。“對了,”我趕忙告訴他一個重磅消息:“太爺爺,恭喜你,你又有一個重孫了,這一次,可是一個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