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我的骨頭斷裂了?這時最好別跟我開玩笑!
我終於站了起來。疼痛!但也僅是疼痛而已,疼痛和跑是兩碼事,我現在要快點跑。即使流鼻血我也能跑,但我的鼻血如同被擰開的水龍頭一般,嘩嘩地往下流,這讓我有些不適。
我踉踉蹌蹌地往前跑。理代呢?我要找的理代在哪裏?粉紅色開衫毛衣怎麼不見了?
“理代!”
我的喊叫聲被巨大的轟鳴吞沒,難道我的所有力量都要被這該死的火山奪走嗎。我突然意識那喊著“愛麗絲”的叫聲好像從其他方向傳來,但身體卻還是朝著剛才的方向蹣跚著繼續前進,這是惰性使然吧。即使想要改變方向,也會因腿腳不聽使喚而馬上摔倒。
喊著“愛麗絲”的聲音仿佛離我更遠了。
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鍾擺般晃動。一棵、兩棵、三棵、許多棵樹,白樺林近在眼前,那是一個不能保證我們絕對安全的避難所,快點躲進去吧,還差二十多米。此時,鼻血流到了嘴裏,這股惡心的血腥的味道讓我不由得想起了德國作家讓-保羅·薩特的小說《惡心》。
隻差十五米了,左、右、左、右。一股難以抵抗的力量,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暴力吧。隻差十米了,還沒到嗎……
我踉蹌著終於進入了樹林。火山噴發出的熔岩碎片打落在樹葉上,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音。
我靠在一棵樹旁坐下,一邊喘著粗氣,一邊用手背擦掉不停流出的鼻血。左側的臉頰和側腹都火辣辣地疼。一隻眼睛依然無法睜開,也許休息下就好了。因為我相信任何痛苦都會慢慢消去的。
我慢慢地轉了下`身體,看到了自己剛才逃過來的方向。所有帳篷都倒在地上,呈現出廢墟一般的景象。那裏看不到任何身影,也許大家都平安地逃進了這片樹林或者對麵的那片樹林吧。——她呢?我依然沒有找到理代,她也和琉美躲進安全之處了嗎?希望她能平安無事。也許,她躲在我對麵的那片樹林裏吧。
還好,大家都躲起來了。
大地發怒的聲音震動著鼓膜,整座山都在晃動。好像某個地方的樹倒了,緊接著便聽見了女孩子的慘叫聲。喊著“怎麼了”的那個聲音,難道那是隆彥?所有的聲音似乎都離我很遠。
有沒有誰在我的附近呢?於是我開始尋找,可四周一片漆黑,使我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此時一種壓抑的無助感湧上心頭。我應該給大家發個信號,告訴他們我在這裏,於是我叫了起來,可聲音微弱得連我自己都無法聽見。
也許,我的生命快要結束,現在應該做好麵對死亡的心理準備了。據說人在快死的時候是可以感覺到的,臨死時會看到一生經曆中的一連串場景,此時,我的眼前如同放電影般,回憶裏的一幅幅畫麵不斷顯現。第一幅畫麵是在小海線上的車廂裏,依次是江神、望月、織田的笑臉;等公車時進入的那家咖啡店;在店裏看見的人;在車裏看見的人;野營時遇到的人;深藏不露的火山頂上的那片透徹的藍天;田野間的微風;露營時的篝火;不可思議的月夜,負責做飯;那件奇怪的事情;火山第一次噴發;以及之後接二連三發生的慘劇……死亡,殺人,理代。
理代在哪裏?人生的最後一刻真想和她在一起,即使不能牽著她的手,隻要能看著她死去,我就心滿意足了。反正早晚要死,我的身體會變成什麼樣子,即使它會如同被丟棄的玩偶般支離破碎,我都不在乎。我隻希望自己死的時候能守在她的身邊。
“理代!”
去對麵的樹林吧。既然她不在這裏,那就應該在對麵的樹林裏吧。我的胳膊和腿都還在,即使身體斷成了兩半,我也要用雙手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