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至第五回(1 / 3)

生命的逃亡

雪淩

耀輝走時,月茹並不知道他此去新疆的真正目的——越境。

臨走前,他給不到半歲的兒子決定了名字,就叫他浪晴吧!

他輕輕地舉起了手,觸摸了一下月茹紅腫而發燙的臉,第一次在她麵前落下了淚。

窗外,夜色正濃,院門被沉悶在砸響,月茹知道這是駱寧來催行了,她推了耀輝一把:“走吧!不然走不掉了。”

但他卻向兩個熟睡的孩子走過去。當他向孩子們俯下身去的時候,月茹已經泣不成聲了。

耀輝走了,臨走時踩著腳下那些打碎的碗盤嗞啦亂響。月茹清楚的記著他第一次離家的日子:一九六六年的農曆一月十九。

他跳上了駱寧的自行車後座,顛簸地穿過了起駕村的後街小巷,眼望著被甩在了身後的起駕村在月光下的暗影,想著此一去不知道能否再回到這個他生活了27個年頭的地方,想著月茹和孩子,內心便被一種從未有過的痛楚浸透了。

兩天後,村裏的人就都說:耀輝和媳婦前後晌打鬧地厲害,現在連他的人影都沒了,離家出走了吧?

.耀輝踏上了西去新疆的火車,這是他有生以來進行的第一次長途旅行。他蜷縮在擁擠的車廂裏,雖然前方的景象從未在他的夢裏出現過,但看著這整整一車廂的人,都和他奔向同一個地方,他多少感到了一些安慰。

“前麵的路是黑的,人一輩子誰不死幾回?”這是大哥耀誌的話,可是耀誌隻死了一回,就死的結結實實,他的身體隨著炸彈的巨焰煙焇灰滅。雖然父親曾經說過,耀誌占盡了他其他幾個兄弟的銳氣,但他也罵他是個不知死活的瘋子,他在捅了自己老婆一刀後就離家出走了,待多年後他突然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名黃浦軍校的學生,國民黨軍官了。他在抗日戰爭中陣亡,之後便成了同宗兄弟間傳頌的英雄。

父親去世的時候耀輝六歲,耀輝四歲的時候父親就已經神智不清了,父親的印象在他腦海中模模糊糊,遙不可及,甚至不比耀蘭敘述的那些故事中的任何一個傳奇人物更清晰。他挑著擔子從遙遠的山東來陝西,給人趕車、押鏢、置田、建杏園、蓋大房、留下一件件讓耀輝向往,也為耀蘭的故事添彩不少的事跡,這些事跡終於使他成為一個名附其實的財主,父親無法預見耀輝的命運,假如他地下有知,看見他留下的三個兒子為他當年艱辛創業所付出的代價,他會後悔嗎?

耀誌在耀輝還很小的時候就棄家而去了。後來,傳來他戰死的消息,父親也因此受了打擊而變得癡癲,家裏便從此不再安寧,外侵內哄的,很快便家道中落。兩年後,父親也棄世而去了。耀輝便從此失去了他生命中的兩個英雄。

火車緩慢地向前行進,他蜷縮地更厲害了,他不敢站起來,更不敢和人講話,當聽到別人談起新疆的時候,他的心裏充滿了好奇。

他把頭向後仰了仰,盡量讓自己坐得舒服一些,趕了一天的路程才到西安,坐上這趟車,他已經很疲憊了。很快,他就睡著了。夢境中,他看見了耀蘭,他正深深地彎著腰,長長地伸出兩條胳膊,竭力地喊著:“是,是我,我是賊……”他感覺耀蘭站不穩了,他要倒下了,他的聲音從低處費力的往上升,有人用腳踹他,好辛苦呀!疼,渾身都疼,是自己還是耀蘭?他已分不清了,然後他醒了。這時,天已黑暗,車廂內亮著昏黃的燈,周圍的的人都耷著腦袋打著盹,眼前一張張大了嘴半仰著頭睡著的麵孔嚇了耀輝跳,他一時想不起這是哪兒,等他發現自己正坐在火車上時,猛然坐了起來,恐懼立刻襲擊了他。他伸出頭朝車箱盡頭看了看,依在他身上熟睡的同座立即頭朝半空中栽了下去,那人睜開眼懶懶地看了他一下,就另尋新的靠處去了。耀輝把身子縮了回來,閉上了眼睛,他的出走已成事實,隻好努力使自己平靜了。當困倦再度向他襲來時,他就從長凳上溜下來,躺在了座位底下。雖然被人用腳一次次地踢醒,但他的夢始終沒有停止。他看見了月茹,她正蹲在菜地裏,手上握著一把小鏟,頭上還頂著一塊幹淨的手帕,他向她伸出手,她卻猛地回過頭來說:“看蕊蕊”,他就看見了小蕊蕊,她一邊哭,一邊邁著小步向他走來,對他伸出手,說:“給我,給我……”要什麼?他蹲下去想抱住她,她卻一直把她的小手伸過來,放在他的嘴上,說“給我,給我……”正在這時,有人推醒了他。他十分惱火,他還沒弄清蕊蕊到底問他要什麼?但沒等他發作,眼前的人就把他嚇得把什麼都想起來了。“查票!”一個身穿藍製服的列車員弓著身子正對著他,操著一口他從沒聽過的方言對他不耐煩地喊道:“快,快起來啦,查票了啊!”

他從棉衣裏摸出了票遞過去,列車員隻在他手上瞟了一眼,就轉過身對著另一個乘客了,他輕吐了一口氣。天已大亮,他感覺身上的肌膚像被火烤一般灼疼。他合起掌在臉上來回揉搓著,當他向車窗外望去時,頓時驚呆了---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象:眼望的世界完全被藍色的天空和浩翰無際的戈壁荒灘所占領,還有遠處,那向著天角延伸的祁連山,在晴空的映照下棱棱角角輪廓分明。他呆呆地望著窗外,火車會載他去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深藍的天,灰色的沙,無盡的悲涼……他迷惘而恐慌。

但這種可怕的感覺很快就消失了,他已經為自己確定了目標,所以一切艱難恐懼都會被擊碎,他決定好了,下了車就去伊犁,隻有去那裏才能讓他不虛此行,伊犁——那個與蘇聯接壤的地方。

耀輝走了,相比他的離家出走,家裏的月茹還要好過一些。雖然後來公社總有人到家裏追問耀輝的下落,村裏人也對她議論紛紛,她仍然沉著臉穩穩地做著事,從不與人爭辯。照樣和三嫂翠玲一起每天下地幹活,把蕊蕊和正吃奶的浪晴鎖在家裏,任由他們哭鬧,也不肯求整日在家躺著的二嫂佩如給照看。晚上,她坐在油燈下把別人剝過的棉籽再揀一遍,揀出的棉花再偷偷送到王家坡去,把它們紡線織成布。

耀輝的父親曾說過:“寧娶大家的奴,不要小家的女。”二嫂佩如就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她總是把自己收拾的幹淨整齊,甚至從來不穿手工做的布鞋。她十五歲嫁給了耀蘭,成了當時家裏唯一的女人,大嫂在她進門之前,就早早地卷了些錢財改嫁了他人,佩如自然而然的就成了這個家的女主人。耀光和耀輝當時也都才八九歲的年紀,佩如就善待了他們,為他們洗衣做飯、縫穿補舊,讓他們感覺到,沒有女人的家,是不能稱之為家的。在她到來之前,他們兄弟三人曾過著孤兒一般地生活,待兩個小叔子都長大成人後,她還主動地為他們張羅了親事。

當兩個弟媳都先後嫁進門來,佩如就像是為自己娶進了兩個兒媳婦一樣,舉手投足都更加像這個家裏的主母了。但當耀光和耀輝也想讓翠玲和月茹加盟他們對嫂母的這種深深感激之情時,卻簡直成了枉想。

女人是不會像男人那樣漫不經心地相處的,月茹和兩個妯娌之間一生的恩怨是足以說明這點的。

那天,佩如就站在上房的門口,毫不留情地指著翠玲訓斥:“把你的步子邁小些,三步就把個院跨完了”的時候。她明白地看見了弟媳甩給她的白眼。到了晚上,身體健壯的耀光在二嫂毫不避諱的指示下把翠玲結結實實的捶了一頓。

翠玲是個骨瘦剛硬且有些像男人的女人。她有一對邁的很開的羅圈腿,一對非常突出的高顴骨;說話時總喜歡歪著脖子,聲音清脆而尖細。她的父親是個酒鬼,常常喝暈了頭了就躺在街上,曾有人戲弄他,往他嘴裏塞糞,便從此得名“吃屎王三”。耀光因為成份高不好說親,佩如給媒人交待“下雨知道往回跑的就成”,於是就找到了翠玲。翠玲趕車、扛麻袋,拚死在地裏幹活掙工分,就是看不慣從不下地且還有些裝腔作勢的佩如。但她對二嫂的不敬,卻讓她吃了不少苦頭。有一次,她站在院子裏,大聲的招呼著在耀蘭房裏扯閑話的耀光早點睡覺,佩如跳起來就罵她不要臉、不害臊。耀光覺得丟了臉,衝進房去按倒了她就打,這讓翠玲傷透了心,她奔出房去,毫不猶豫地就跳進了後院的井裏。被耀光從井裏濕漉漉拖上來後的一段日子裏,她就不再挨打了,而且在院子裏看見佩如,更加不屑了。隻和她一牆之隔的月茹晚上聽見了她把耀光踢起來,支使他給建桂換尿布,就暗地裏笑罵她:“蹬鼻子上臉的東西,給你點粉紅你就往大紅裏染吧!”

有種人與生俱來就有種特性,讓人不可輕視,月茹就是這種人。相比翠玲,佩如謹慎地處理著和她的關係。關於耀輝的出走,月茹越閉口不提,佩如心裏就更怯。甚至有一天兒子允良把一把鐵鍁放錯了地方,把蕊蕊的腿摔傷了,月茹衝上去照著他的臉就發狠地甩了兩巴掌,佩如眼睜睜地看著卻也忍了。耀蘭那些日子在村裏受盡了氣,佩如卻仍然穿戴整齊,每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她感覺的出月茹對她的厭惡,比起那些貧下中農們對他們所抱的階級仇恨,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土改時,家裏的土地和大房被均分了,兄弟三人被趕進了一所原來住著車夫、門房的小偏院。院內隻有四間房--耀蘭用兩間正房,兩個弟弟各占一間偏房。之後,他們就一直背負著富農的出身,低聲下氣地在村裏過活。

*到來的前夕,耀蘭卻趕了一次早場,幹了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

佩如的娘家姐夫這天來到了家裏。耀輝無意中掀開了二哥屋裏的門簾,耀光也在,大家正在商議著什麼,看見耀輝進來就都馬上停住了。耀輝心中雖然不舒服,但還是很知趣地退了出去。

佩如料定這件事情耀輝是決不會答應的,就將他置於了事外。佩如的姐夫是來起駕村結夥的,結夥和他一起去偷棉紡廠的倉庫。佩如有些動心,就鼓動著耀蘭和耀光。耀光說:“我聽二哥的。”

耀蘭一直都是聽佩如的。於是,事情就發生了。

不料棉紡廠很快就破了案。

佩如卻在無意中把耀輝也牽扯了進來。當她聞風事已敗露,就慌忙跑進了耀輝的房裏,把一包棉布塞給了月茹,隻交待讓她收好,就匆匆出門去了。可是搜查髒物的人並沒有放過耀輝的屋子,髒物被搜出來了。耀輝這時才知道了哥哥們瞞著他幹的好事!當問到是誰把這些東西放在這裏時,根本什麼都不知道的月茹竟傻傻地答:“是我”。

耀輝趕忙上前,對他們說:“是我放的,她根本就不知道。”

月茹眼看著耀輝被人綁起來帶走了,她一連幾天都羞於出門,本來作為富農家屬已經夠她委屈了,現在耀輝又被添上了新的罪名。她簡直無法想像這事要是傳到王家坡,後果如何?她把這一切都歸罪到了佩如的身上,簡直恨透了她。

遊街時,在圍觀的人群裏,耀輝看見那個有小時候總對他跟前跟後,哥長哥短叫個不停的牛海,還有偷吃過他家杏子的安民,有每次輸了棋就會漲紅著臉,不贏不讓對方走的這全,他們此刻都混在人群中,對他甩過的耳光清脆而紮實。“真他媽的是狼!”他在心裏罵著卻不能站起來。

從小時候起,村裏的同伴就都服從他的領導,打藍球、唱大戲耍社火,連偷瓜打架都是哪樣缺了他不可。如今,看著安民他們這些人打著貧下中農的高杆子棋號,對他擺出一副可笑可憎的嘴臉,他恨不得撲上去撕碎了他們。

他受不了了,他對月茹說他要走,去哪兒?他說不知道,也許是新疆吧!或許還更遠,他沒敢說出他真正打算去的地方,雖然月茹確實不知道那個自己後來生活了大半輩子的新疆是在天地間的什麼地方,但是她卻答複說:“你要走我也攔不住,你去吧,死在外邊讓我不知道,也比在這兒天天看你挨整遊街好受。”

於是,就在耀輝不見了蹤影的前一天下午,村裏人把他家的院牆圍得水泄不通,看著耀輝和月茹在院子裏摔盆砸碗,大吵大鬧,月茹不停地哭罵著,耀輝生平第一次對女人掄起了巴掌,挨打的月茹就罵得更凶了,罵耀輝是地主羔子、剝削階級,是賊,反正她是揀平日裏最讓耀輝懊惱的那些話刺激他,果然,耀輝就打得就更用力了,以至於兩人到了後來都忘記這場吵鬧是真是戲?

第二天,耀輝就不見了。

經過了兩天三夜的行程,火車終於越過了沙海,在正午時分到達烏魯木齊。

下了火車,耀輝還沒分清方向,就被人流擠出了車站。這是一座在強烈陽光照耀下的城市,但並不象耀輝之前所想的那樣荒涼人疏。街上也有樓房,也是人頭瓚動,也有大聲叫賣的小攤,不同的隻是街上多了許多令他陌生的異族人的麵孔,和他們身上奇特的裝扮。

經過了火車長時間地搖晃,盡管他的雙腳正在不由自主的胡亂打轉,但他還是打聽到了長途汽車站。

耀輝很幸運,去伊犁七天才發一趟車,可當天他就買到了票。買車票就花掉了他十三塊錢,這樣,他口袋裏的所剩就注定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登上了一輛敞蓬的解放大卡車後廂,汽車載著二三十人在西去伊犁的石子路上緩慢地顛簸、搖晃著,一路上,映入他眼簾的盡是荒山、枯草和路旁低矮的破屋,大片大片的戈壁黃沙,無盡無休……

汽車行駛了一天後,在下午時分到達奎屯檢查站。耀輝根本不知道跳上車的邊防軍人向他索要的邊防通行證是什麼東西,他被告知,沒有邊防通行證是不能去伊犁的,便不由他多說就被驅下了車。並有人把他的行李從車上丟下來,他眼巴巴地看著那輛敞蓬車丟下他西去了,他狠狠地在公路上跺著腳,從地上揀起了行李,一時竟不知該朝哪兒去了。

他抱著月茹給他打的包裹隻能轉身離去。離卡子兩三公裏處,有一個叫車排子的地方,他在那裏找到了一家旅社,並住了下來。

他被帶進了一間砌著一個大通鋪的房間,因為他最早到,就先占了那個鋪角的位置,晚些時候,陸陸續續進來的旅客就把整個鋪都塞滿了。此後的一星期,這個鋪角一直屬於耀輝,每天,那些變換著的鋪友,一拔拔地離去,他心急如焚卻毫無辦法。

他向混熟了的服務員借來了毛筆和墨汁,填了那張駱寧給搞的假空白介紹信,介紹信上的公戳是某個醫務所。想到了駱寧的唬人本事,耀輝不禁失笑。旅社服務員向他透露:那個卡子其實是可以繞著過去的,但具體怎麼走,他也不知道。這時,他遇上了更大的麻煩――糧票用完了,他隻好去就近的食堂裏買一份最便宜的油嗆卷心菜吃。

白天,他一個人到處遊逛,奎屯的大街小巷他已經能閉上眼就能直衝到他想去的地方了。路上的行人也都好像很忙碌的樣子,他也不敢隨便找人打聽;晚上,在那間呼聲大作的大通鋪上,他不斷地從夢中驚醒,可怕的惡夢在他急切惶恐中產生,他不敢再進入睡眠,就一直坐在角落裏,等待另一個早晨的到來……

他已經連著三天都在同一個食堂要菜吃了,他低著頭盡量不去理那個開票的人,那人錐刺一般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令那碟本就不好下咽的食物,味道更加生澀了。

就這樣,他在奎屯住了已經一個星期了。這天,因為他繞了很遠的路碰運氣找出口,來到食堂的門外時,天已黑透了。他實在不想走進去,盡管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但回味起那刮人腸胃的卷心菜,他竟食欲全無。他想起了耀至曾對他說過:狗吃多了油才隻吃草。現在,他還真不如那條吃草的狗有油水。他咬咬牙,推門走了進去。食堂裏的座位都空著,那個開票的人像是一直在等他似的,一見他,兩隻眼都閃出光來。

他盡量讓顯得隨便一些,照舊掏出一份卷心菜的錢來,把開好的票遞進了連著後堂的一方小牆洞裏,就坐到了靠近屋角的一個座位上。前堂就隻有他和開票的兩個人了,他的窘迫就這樣直刷刷地亮在了那人麵前,他覺得臉上像長出了硬刺一般難受。但就在這時,那人卻突然起身,徑直就朝他的座位走來,沒說話卻把一隻饅頭塞到了他的手中,並在對麵坐下來,一邊點燃了他事先卷好的一根紙煙。

這是個從部隊就地轉業的軍墾,但耀輝甚至不知道兵團是個什麼機構。他握著那個饅頭,漲紅了,也不知如何應對這突如其來的關懷?此刻,再豎起無謂的自尊實在愚蠢,他猛地站了起來,繞過桌子,一把拉住了那人的胳膊說:“大哥,請您幫幫我,我想去伊犁,但是我過不去那邊的卡子,請您一定幫我想想辦法!”

“快別這樣”,那人慌忙起身,“快別這樣,你先坐下。”他吸了口氣接著說:“哦,你要去伊犁呀?那可得費些勁。再說,你就這麼去?等到那兒,你還不得餓死?”

“不怕,伊犁有我一個拜把子弟弟,到了那兒就都好辦了。”

那人搖搖頭,表明耀輝的想法太簡單。轉而,他又說:“路還是多的,這麼大的戈壁灘,哪是一個卡子就能卡完的?可是,你幹啥非要去伊犁?”

耀輝說:“我來的時候,就是打算到伊犁的,可根本不知道還要啥通行證,現在,我錢也花光了,糧票也用完了,我要是不去伊犁,連個退路都沒有了,大哥,我是個好人,真的,請您一定要相信我。”

“唉!”那人歎口氣對他,說:“我也是在行軍的時候走過一次,老遠呢,你明天一早來找我吧!可不許對外講,我這可是在犯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