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愛故不能生恨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著分攜淚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將酹石尤。別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酒樓中傳出淒婉的小曲,調子雖傷,卻無感傷之情。聽在各人耳中,隻是更增一份對這唱曲兒姑娘的憐愛罷了。
唱小曲兒的是這縣城裏的名角兒,嗓子自是不必說了,模樣長得也是出了名的標致。這條街雖無甚留青年駐足的稀罕玩意兒,但來往的青年依舊是絡繹不絕。那自是無錢財進店喝酒的小哥兒們為著一睹姑娘芳妍而在酒樓外麵徘徊了。
而有些家資的公子爺們,每天為著聽這小曲兒,更是不管店家酒菜要多高的價格,小二要多貴的打賞錢,都要在樓裏要間雅座,邊喝茶,邊聽這醉人的小曲兒的。每每是聽得如癡如醉,欲罷不能。
這天酒樓中卻多了一個陌生麵孔。他坐在大堂的一個僻靜的角落,涕下沾襟,良久,他用長袖擦幹眼中的淚水,表情凝重,起身大步向酒樓外走去。但見他20歲上下,麵若玉冠,一身書生打扮,端的是風流倜儻,隻是憔悴異常,頭發淩亂不堪,衣衫也不甚幹淨,似是剛經曆過一番生死離別一般。臨近門口,卻聽門外有幾人邊說邊往酒樓走來,他忙走回座位坐定、掩麵,似乎怕極了這群人。酒樓中各人正凝神聽這小曲兒,竟不曾注意這少年的這許多舉動。
說話間走進來三人,舉手投足間便帶著武家子的範兒。見那先踏步進來的漢子約莫三十幾歲,短小的身材,但在這盛暑之日掩不住他那一身強健的肌肉;隨後那兩位一同進店,看神情亦知是一對夫妻,兩人男的執刀,女的佩劍,均自一副凶相,倒也相配。
那少年一聽聲音便知這三人是山海幫的幫主黃海天和夫人,以及座下大弟子張輝,他與他們三天以前剛剛見過,因此少年一定不會認錯。想起三天前的事,少年心裏又是一陣酸楚與憤懣。
這少年名叫風雲皓,7歲時父母意外身亡,當時自己尚在長白山隨師學藝,父母有什麼對頭他一無所知,但恩師師兄等人都說父母義薄雲天,實不會有什麼不義之舉,定是奸人為利益而殺害了他二人。他回鄉守喪三年,幸得父母生時摯友劉義峰劉伯伯照料,一切順當,劉伯伯還收他為義子,並告誡他不可以真實姓名示人,以防奸人將他殺害。從那以後他便易名劉誌軒,其師亦擔心一代大俠死後孤子亦為人殺害,便假告天下該徒已死,連同門師兄弟亦信以為真,在長白山上大哭數天。
其義父劉義峰讓其改投衡山派首座弟子陵南華門下,並將其獨生愛女一同送去學藝,一方麵是互相有個照應,另一方麵自是為了遠離長白山上的熟人,待得成人,模樣已改,他人便也無從找尋傷害了。軒曉二人自小青梅竹馬,自然互生情愫。而劉誌軒雖無緣過多聆聽父母教誨,但自小被送入名師名派,父母之心必能猜著幾分,那必是望他學得超凡之武藝,從而行俠仗義,不墜自家之名了。於是劉誌軒自小刻苦學武,加之生而聰穎,15歲上下已是同儕中的佼佼者,到得20歲上下,其師也自知無甚可以再教他,於是他出師下得山來。師妹劉曉曉自是不願獨自在山上學藝,於是兩人雙雙下山,到得劉義峰府中。
在府中住了半年有餘,他們二人的情意當然瞞不了劉義峰這等老江湖了。那天劉義峰將劉誌軒叫到他的房內,向他言明:“誌軒,我已看出你的心意,但曉曉是我獨生愛女。我不忍將她嫁與一個無名之輩,你且出去闖一番事業吧!咱們以三年為期,那時曉曉已20歲了,若你不能有個名頭,望你也別怪我心狠,那是你和曉曉緣分不夠。”
劉誌軒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畢竟他也不想曉曉過得不好。
白雲蒼狗,轉眼已是兩年有餘,這兩年他另有一番際遇,在劍術上更有精進,贏得一個“妙筆神劍”的稱號,那自是武林同道讚他劍法精妙如仙人下凡,“翩若驚鴻,婉若遊龍”了。不僅如此,他到處行俠仗義,雖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尊,但也正因如此更將他傳的神乎其技。
就在三天前,那是劉義峰的50歲大壽,劉誌軒自是放下身邊一切俗事前去拜壽。劉義峰在江湖上亦是響當當的大人物。這日武林同道紛紛前來拜壽,其中甚至有很多不曾打過交道之人,隻是仰慕其為人,便攜厚禮前來祝壽。也虧得劉府庭院大,開了50多桌。雖仍有人來得晚了,不能入座,好在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不拘這些小節。在庭院中閑步漫走,倒也使一些草莽之人有了別樣的心境。
劉誌軒跟著一個門派後麵進了劉府,找了一個角落坐下,他雖來到此間,卻不到前相認,便連他自己亦不明其中道理。隻隱約覺得先混在其中稍後相認便好,雖知這樣不合禮數,但卻不願及時現身。他在角落聽仆人的傳報,一一記下來人的模樣姓名,但聽得人人均自大有來頭。其中亦有他在長白山的師傅,十幾年不見,想不到師傅竟蒼老了這許多,不禁心裏一陣難過,卻因自己早已隱姓埋名,又不能上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