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一陣馬蹄聲響,無數火把點燃了,把度支轉運使府第裏三層外三層包圍起來。
奉令守衛方府的京稷營統帶張溯望上前攔住來人,看對方服色,正是前些時日隨太子鬧事的大內禁軍。
“這裏是方大人府第,小將奉皇令駐護,還請兄弟們不要亂闖。”
當先來者勒馬讓開,後麵衝出一騎馬來,上麵乘者居然是個著禮官服色的黃門官。他傲慢地拉長了尖細的嗓音,“聖旨到!方氏接旨!”
京稷營侍衛麵麵相覷,他們就是奉了旨意而來,皇上怎麼又有了新了旨意?這個宣旨的黃門官很麵生,居然還是讓正在反省思過階段的大內禁軍護送,一點都說不過去。張溯望不由起了疑心。
“我奉的也是聖旨,嚴令小將不得讓任何人驚擾到府中女眷。如有違命,小將項上人頭不保,請公公見諒!”
“放肆!皇上的聖旨你也敢違抗?方家老老小小速速打開中門,跪聽聖意。”
張溯望心一跳,猶豫了下問道:“這是皇上親自下的旨意嗎?”
黃門官嗤鼻道:“自然是皇上親自下令。”
張溯戶心念一動,他領旨的時候皇上便已經意識模糊,很快神智陷入昏迷,李太醫都對幾位大人搖了頭。皇上親自下旨,一則這麼短時間內皇上未必有精力說話,二則如果皇上另有旨意,方大人也必會派個熟人來傳旨。這麼一想,他立時覺出不對,這隊禁軍個個全副武裝,鎧甲全披,哪裏似是護送聖旨,到象是攻城掠地。
“這位公公麵生得很,不知是在哪裏當差?”他暗暗對副手使個眼色,副手心領神會,侍衛們紛紛把手按上了腰刀。
“你敢質問灑家?大膽奴才,來啊,拿下他!”頓時大內禁軍刀槍齊出,與京稷營的侍衛們陷入了僵持。一方人多,一方兵精,一時間兩方都不敢冒然出手。
就在這時,皇宮中傳來鍾聲,咚——咚——咚,一聲聲如撞在人心上。一百零八聲,這是國喪的鍾聲。
皇上!
所有對抗的人一齊朝皇宮方向跪下,齊齊痛哭。大梁朝開國一代明主熙寧帝駕崩,等待大梁人民的又將是哪一位君主?
意外的喪鍾消邇了一場械鬥,兩方派係各自心傷天子隕落,一時間相安無事。那來宣旨的太監見勢扯開嗓子叫:“奉皇上遺命,方清遠結交大臣,勾結皇子謀逆,罪莫大焉,著即拿下,抄沒家產,全家老幼人等一律投監。”
“我怎麼不知道皇上有這樣的遺命!”一聲清叱,數千騎馬如旋風般從禦街主向奔來,打頭的正是方家世子,京稷營侍衛副總管方傾世,他身邊的自然是寸步不離的白虎。
大內禁軍來此的不過五百人,京稷營來的足有兩千人,這場仗如何打得下去,禁軍頓時氣焰全斂,不知是誰開始丟下自己的長矛、刀劍,很快地所有人都放下了武器。
誰也沒有看到,有道黑影有如鬼魅般地一個轉身飄入方家的圍牆。
黑影借花叢樹梢掩飾行跡,不一會便看到鸞鳴院的黑瓦。他竟是一副熟悉之極的樣子。
突然,黑影似是嗅到了什麼氣息,猛地停下來,在空氣中他細細辨別這種特殊的味道。氣息從鸞鳴院中傳來,正是他要前進的方向。
“是誰?”院落中突然傳來一聲空枝裂開的聲音,周彥仙騰身躍起,從窗口飄出。朱雀也跟著躍出。
黑影驚愕地停止行動,意外地笑笑:“竟然有這般高手在此,真是大出我意料。”是他太不謹慎了,沒想到隻是不小心踏斷了一段空枝,居然就被人發覺。
聲音冰寒,好似玄冰霜寒,完全沒有喜怒哀樂。朱雀身子劇抖了下,竟是止不住的害怕。
來了,終於來了。
“江尚武!”黑影準確無誤地叫出朱雀的名字。
“大師兄,你終於找來了!”朱雀的聲音中有些絕望的味道,卻又象是解脫了似地,仿佛放下了背了很久的包袱。
“你躲得倒真好,若不是我有別的事要做,一時隻怕還未必能找到你。”
周彥仙聽他們一說,便知道了黑衣人的身份,“原來是萬聖門的蕭門主來了。”
黑衣人蕭逸死死瞅著朱雀,陰森森地道:“好。你居然連我們的門派都說給外人聽了。”
朱雀淡淡道:“對我來說,他不是外人。”
蕭逸狂嘯一聲:“好,好,好一句他不是外人。”聲音中妒恨異常,仿佛能聽見牙根咬斷的聲音。也不見他怎麼作勢,無聲無息地一掌已經按到周彥仙胸前。
周彥仙剛要伸手去格,朱雀大叫一聲:“掌上有毒!”周彥仙百忙中一個鐵板橋,掌風帶著一股淡淡的似蘭非蘭的香味劃過他鼻翼。這個味道跟那些萬聖宗人屍身爛化時傳來的味道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