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5月2日,意大利北部天空中沒有月亮,安格爾頓少校漂浮在聖安布羅喬教堂的上空,由尼龍繩和黑絲綢製成的降落傘緩緩地下墜。小鎮高處的蔥鬱山脊裏一條火線在燃燒,職業的敏感讓他好奇是閃電還是轟炸機引起了大火。除此之外,萬籟俱寂,他隻能感覺到耳旁的縷縷微風。
要修建狄奧斯城,其排屋要像眾星般璀璨。
他緩慢降落,木頭燃燒的煙味從附近的火堆撲麵而來,裏邊還夾雜著風信子的味道以及鬆樹叢的清香。突然間,他被一團陰影所籠罩,緊貼山脊滑翔時,他才發現那些沿漆黑的山坡蔓延開去的陰影原來是些矮腳鬆樹。忽然間,他已經踩到了地麵,隨後踉蹌著前栽幾步,撲倒在降落傘上並滾作一團。“好涼爽的空氣”。
少校的目標就在落點上麵的山坡上,在那破敗不堪的排屋中間的一座同樣破舊的大別墅。
別墅的窗口溢出柔和的鵝黃燈光,將葡萄園鍍成了金色,由於無人修整,葡萄藤向四下雜亂地延展開去。安格爾頓少校從腰間皮套中取出點四五口徑的手槍,走了過去,聽著腳下不時發出的礫石的嘎吱聲,他知道自己已經身處別墅的庭院了。從窗外透過百葉間的縫隙張望,他要找的那個人正坐在一張被蟲蛀得千瘡百孔,周圍布滿了書的書桌前。此人是個極具天賦的詩人也是個激烈的猶太人嘲弄者,在國內和歐洲都飽受謾罵和憎恨。此時就著取暖照明兩用的煤油燈燈光,他似乎正在碩大的皮質記事簿上寫著什麼。其身後滿是裂痕的灰泥牆上歪歪扭扭地掛著一張廉價的木框,裏麵是幅小巧精致的普桑的油畫。
淤戰略情報局:二次大戰時美國國外情報機構,戰後改組為中央情報局。
於埃茲拉·盧米斯·龐德:1885~1972,旅居歐洲的美國作家,極大地影響了現代文學的發展。
微風拂麵帶來紫藤的清香。安格爾頓少校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屏住了呼吸,握槍的手也因出汗而黏糊糊的。
離開那扇窗,他走向別墅的大門,向肺裏深吸一口冰涼的空氣,然後推門而入。詩人抬起頭,驚訝地發現自己麵前突然出現了一個手拿武器的人。當他把目光聚焦在來人的臉上時,他由吃驚轉為不敢相信。“吉姆?”他問。
安格爾頓點點頭。
“嗯……你到這兒是來抓我的嗎?”
安格爾頓搖搖頭,口幹舌燥。“舵手。”他說著,單膝跪下並垂下眼簾。“他們知道……”
1945年5月8日
發自:15集團軍
92師
戰略情報局,X-2
發至:統帥將軍
地中海軍事行動區
署名:詹姆斯·J.安格爾頓少校美國平民作家埃茲拉·盧米斯·龐德,根據聯邦調查局第1723號報告,已被國家大陪審團以叛國罪起訴,於5月6日在聖安布羅喬被意大利遊擊隊員抓獲。關押在美國地中海戰區明德訓練班等待處置指令。已采取所有安全措施防範其逃跑或自殺。沒有新聞界參與,沒有特權介入,還沒有開始審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