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內爾是一個比較特殊的買賣人,從他的父親的父親那一輩開始,他的家族就以出售消息為業,在三代人的積累下,這種信息網絡變得相當龐大,邊緣的觸手已經開始觸及到各國政治、軍事、外交的範圍,這當然不會被允許,於是到了這一代,馬內爾家族被禁止在三國的國境內出現。
迫於形勢,馬內爾選擇到雪鬆鎮定居下來。不得不說的是,雖然在各國的關係網被破壞,但馬內爾家族的基礎並未被完全摧毀,很快,憑借那些殘存的關係,馬內爾的消息渠道再次被恢複,隻不過規模遠沒有以前那麼大了。但憑著僅有的資源,他已經能夠在雪鬆鎮建立起自己的聲譽了。
壁爐中火焰熊熊,一整頭被剝皮洗淨的山羊串在爐火上翻滾著,金黃色的油脂從肉中析出,沿著肌肉的紋理流動滾落,滴在通紅的炭火上,發出嗤嗤的聲音。
這是這個餐廳在這個季節最頂級的菜色之一。四溢的香氣刺激著食客們的味蕾,餐廳中不時響起吞咽的聲音。
壁爐邊的一張小桌子,坐著兩個人,靠近壁爐的是一個滿臉胡子的中年男人,渾濁的眼神、長而雜亂的胡子、還有髒兮兮的衣服,如果你在路上遇到他的話,就是一個再也普通不過的普通男人。坐在他對麵的,是左手綁著繃帶吊在脖子下的維克多·漢森。
維克多的傷勢不重,但他這輩子還從來沒有受過這麼重的傷,以至於他很不適應吊著的繃帶,樣子顯得有些狼狽可笑。
桌子上放著烤好的牛排、金黃色的羊腿以及大量其他肉類,全部加起來比一頭獅子的食量還大好幾倍。但他心中全無食欲,放在他盤中的一小塊帶著血絲的烤牛肉已經冷掉了,他卻碰都沒碰。他隻是看著對麵的男人大吃特嚼。
中年男人毫不顧忌周圍投來的異樣眼神,右手操著長長的叉子狠狠地戳到盤中,在叉尖幾乎要鑿穿盤底的刺耳摩擦聲中,將五六塊血淋淋的肉排一起串起來,一股腦兒塞到碩大的嘴巴中,勉強攪拌了幾下,脖子猛地一伸,硬生生把這麼多食物咽了下去。醬紅色的肉汁從嘴角流溢出來,他卻毫不在意,擦也不擦,手中的叉子已經再次戳向了盤中的食物。
馬內爾已經吃下去足足小半頭牛,卻仍是毫無停止的意思。維克多很不耐煩的看著對方,但沒有催促,因為他知道,催促也沒用。
終於,馬內爾從埋頭進食中抬起頭來,但他注意的卻是擺在維克多麵前盤中已經冷掉的烤牛肉,那是整個桌子上除了肉汁以外唯一的食物了。
“親愛的漢森侯爵的兒子,我可是難得會請別人吃飯的。你如果不吃的話,可就浪費掉了,這可是正宗的小牛腰子肉。”
維克多搖搖頭表示沒胃口。馬內爾努了努嘴,甚至都沒有象征性的詢問一下,操起叉子直接把這塊冷掉的小牛腰子肉叉進了自己的嘴巴,蠕動大嘴咀嚼兩口,咽了下去。這下子,桌子上的盤子算是全空了。
然後,中年男人當著這位貴族少年的麵很粗魯地打了一個飽嗝,隔著一張桌子,貴族少年都能聞到刺鼻的肉臭。看著貴族少年露出的嫌惡表情,馬內爾似乎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滿足,他終於打算要說正事了。
“維克多少爺,現在我們可以談生意了。”
維克多艱難地舉起左臂,想放到桌子上,但傷口處仍然強烈的扯痛讓他抬了好幾次都沒抬起來,最後還是用另外一隻手扶上桌的。僅僅是這幾下動作,已經讓他疼得額頭上直冒冷汗。
他示意著自己的傷臂:“馬內爾,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
“維克多少爺,你這樣說就不對了。當初你接下這單子的時候,我可是和你說的很清楚,的確有輕微風險的。這是客戶要求的,你當時也表示明白,”馬內爾攤著雙手表示無奈,“而且那訂金你可是拿的很快。”
訂金?!
維克多一下子站了起來,顧不得左臂的痛楚,右手一把抓住馬內爾的衣服。
“別和我提訂金!那點錢還不夠我治療這條胳膊的。當時你和我說是輕微風險,現在這個樣子哪裏是輕微風險?那賤人根本就是偷襲,而且下手很重,事先不是說隻是配合她演一場戲嗎?為什麼看起來要把我打死?如果說演一場戲的代價是我死在裏麵的話,難道我的命難道隻值那幾個金幣嗎?馬內爾,你要知道,是那個賤人不按說好的來,是她破壞了規矩!”
“她可是出錢的人,出錢的可是莊家。”
“那我出同樣的錢做一回莊家,也打斷你一條手臂可以嗎?”
“冷靜點,維克多少爺。如果你感覺委屈的話,我有個辦法幫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