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2 / 3)

她積極熱情起來有時候簡直讓家興興奮地欲仙欲死,什麼都給他說,給他講她和她前男友的故事,講她家裏的快樂憂愁。她講起自己的故事就像講別人的一樣,在家興麵前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家興貪婪地傾聽她過去的一切曆史,不放過一絲一毫可以滿足他對她好奇心的信息。她就像是一座神秘的宮殿,敞開著一扇誘人的窗,卻讓你很難找到那扇進入之門。他把她每一個字都轉化成她甜美輕柔的聲音,仿佛她就在他的耳根訴說這一切。

有時候他們聊著聊著不知不覺就淩晨了。二人都依依不舍地道以晚安下線。她有時候也莫名其妙主動發短信給他,問他在幹嘛。家興如實回複了,她又說沒事,隻想知道他正在做什麼。有時候大早上剛起來,告訴家興昨晚突然很想給他發短信,卻又怕打擾他休息。

她冷漠神秘起來,又令家興發瘋發狂。有時家興在線連續等她兩三天,渴望她出現,但是隻見她的頭像始終都是靜靜地灰暗如初。好不容易見到她在線,QQ信息卻有一句沒一句的,愛理不理。一天沒有她的消息,家興心裏仿佛沒了魂似的,為她擔心牽掛,會為她忍受嫉妒的折磨。他忍不住鼓足勇氣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響了很久沒人接。然後家興便會忍不住猜想:“她會不會和劉釗正在約會?也許可能。絕對不能這樣!她和他絕對不能在一起花前月下、執手相偎!他絕對不同意這種事情發生。不同意又能怎樣?他阻擋不了劉釗,更不能把自己的意誌強壓給梁婉霞。

他隻得像普希金所寫的那樣,“忍受著羞怯的痛苦與嫉妒的折磨”。他痛恨自己豐富的想象力,但是又禁不住不由自主地想象出兩張令他痛苦的笑容。

23鄭韜和薛依依去畢業旅遊了。汪文軍、崔瑋都去考選調生了。張朝也回了家。沒有人再給他出主意了。寢室裏剩下張耒、趙華中、朱佑才。趙華中一向是不問世事,一本書,一台小收音機便可以令他安靜地度過一天,而且一言不發。

朱佑才聽了家興的苦悶,忍不住丟下手中的書說:“你們仨真有意思啊!這分明就是‘三角戀愛’嘛!讓我想起了耒哥大一的時候,苦苦追求人家半年多卻突然發現自己是個第三者。哈哈……家興,趁早收山吧哥,你陪他們玩不起的,別讓自己陷得太深,你投入的越多,你就越難解脫,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啊。”他正在看《新概念英語》,正為了爭取畢業後能做一名鄉鎮初中英語特崗教師而努力。

“你個賤人!你大爺的!你是不是想找打?背你的狗屁英語去唄,提我的曆史幹嘛呀?”張耒正在全神貫注地看NBA,抽出神來扭頭朝朱佑才罵一句,然後又繼續聚精會神地看比賽。季後賽第二輪正打得火熱,除此之外沒有什麼能打擾他。

家興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無論比賽多麼精彩,他也懶著瞥一眼。聽見朱佑才冷嘲熱諷般的笑話,悶上加煩,但他並沒有回敬什麼尖酸刻薄的氣憤話,而是苦酸地一笑,閉上了兩眼:“是呀!‘三角戀’,哈哈……我是第三者?不!劉釗才是呢。”

“他媽的!生活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家興忍不住狠狠地罵一句。

五月的天氣晴朗明媚,初夏的炎熱已經有些讓人畏懼,中心花園的月季成片成片地像火焰雲霞一般綻放了,濃烈的芳香招來幾隻白蝴蝶起舞徘徊。

“你誘人的月季啊,多麼像她!如果你是她,我寧願做一隻短命的蝴蝶,傻傻地在你的瓣蕊上和葉下,永遠癡心地曼舞,至死方休。”

從圖書館回來,家興遇見了她。她抱著四本心理學的書,驚訝地朝他笑。

“你也去圖書館了?”

“是呀,寫論文查點資料。”

“你們什麼時候答辯?”

“快啦,這月中旬,你們呢?”

“聽我們指導老師說我們要到月底。”

她穿了一件白底藍黑花紋的雪紡長裙,上身罩一件淡淡的粉紅色小披肩,柔順靚麗的黑發向左偏分披散在白皙的脖子和削肩上。

“你今天穿得怎麼這麼漂亮啊?”家興瞅著她笑道。

“嗬嗬,有嗎?”她咯咯地笑起來,眼睛眯成兩彎可愛的新月。

“是呀,這裙子太配你了,你穿上簡直像嫦娥一樣。”

她臉色笑得像身上那件小披肩一樣緋紅。自從上一次在東二樓和中三樓之間的十字路口見過她之後,快十天沒有見到她了,這幾天家興無時無刻不在想她,論文也無心寫,籃球也不想打,胃口也大減。

“你看起來好像瘦了。”她抬起玲瓏的小臉,瞪著清澈明亮的眼睛仰望著家興笑道。

“也許吧,這幾天睡眠和食欲都不太好。”家興邊走邊輕描淡寫地低頭看著腳下的路說。

“是不是我經常讓你陪我聊天到很晚,影響你睡覺了?如果那樣的話我以後就不再打擾你了。我太自私了。”

“沒有沒有,真的沒有。跟你聊天我很高興。你千萬別這麼想,你要是以後不和我聊天了我會更睡不著的。”

她意味深長地低頭一笑,什麼都沒有說。這讓家興很苦悶,一瞬間也猜不出她的笑是什麼意思。他們走過一段長廊,又踏過一段青黑色的石階,來到了萬人餐廳。

“你要去幾樓?”和那一天中午上政治輔導班回來一樣,家興問她。

“一樓吧,我喜歡一樓的涼麵。”她剛說完卻突然又改口道,“哎呀!我得先回宿舍,我的飯卡忘在寢室裏了。”

“沒事,刷我的,我請你。”家興極力向餐廳裏招呼她。

她堅決不從,又借口說:“還是不用了,現在才剛剛十一點,我還不太餓,還是把書先放到宿舍再下來吧。你先去吃吧。”

家興失望地望著她的背影,像一朵秋天的雲一樣漸漸飄去,一人獨自去了餐廳。好久不見,今日巧合相遇,本想盡情多和她呆一會,沒想到卻是這樣不歡而散。午飯他吃得毫無滋味,胡亂硬往嘴裏填塞了半碗炸醬麵就吃不下了。

“不能如此‘為伊消得人憔悴’下去了。長此以往,恐怕還沒畢業,自己的身子就完蛋了。”家興思忖著。這樣的日子太煎熬了。望著心愛的人,眼睜睜就要被他人搶去,自己忍著巨大的嫉妒的折磨與羞怯的悲痛,而她卻一無所知。這真是人世間最讓人心靈備受摧殘的事情呀!正如巴爾紮克所說:“隻要一個青年人遇到了一個並不愛他或者是使他過分鍾情的女子,他的整個生活就被破壞了。”如今家興的生活就是這樣混亂不堪,糟糕透頂。

“唉!怎麼辦?不說出去自己痛苦,也可能錯過她一輩子遺憾。說出去可能被拒絕,那樣可能更使人心痛絕望。是愛她就祝福她,不讓她痛苦地選擇,還是把自己和劉釗一樣擺在她的麵前,讓她自己拿主意?”

崔瑋、汪文軍考選調生都回來了,但是也不能替家興做出決定。“愛情是純個人的事情,你不是為別人而愛她,也不能因為別人而不愛她。一切都應該由自己決斷。”家興心想。

24畢業的腳步越來越近了。離校的日子屈指算來,隻不過還有最後一個月。已經五月中旬了,校園裏飄蕩的離別情緒越來越濃。

這天是一個周六上午,西四樓和中二樓中間那條通向教學區的南北路上異常熱鬧。大四學生擺起了畢業自由貿易市場,舊書舊生活用品琳琅滿目,好不熱鬧,和鄉下的集貿市場沒什麼兩樣。“畢業揮淚大甩賣”,“離校忍痛處理,給錢就賣”,各種招牌誘人眼球。

在一棵合歡樹下,張耒、朱佑才蹲在樹蔭裏,一邊乘涼一邊鑒賞初夏的風景。他們麵前胡亂擺著幾本大學英語、大學體育、大學音樂、高等數學、軍事理論、思修、近代史等大學通識課程的教材。幾乎嶄新的書上落上了樹葉和塵土,但他們並不理會。這些書都是無人問津的,所以他們攤上門可羅雀,十分冷清。然而這些他們也不在乎。他們有自己的樂趣。

“嘿!剛才過去的那個穿短裙的怎麼樣?”朱佑才神秘兮兮地問張耒。

“去球吧,走起路來兩腿肉白花花、忽顫顫地嚇人。這種身材也敢穿短裙,真是佩服。”

二人意見不一,正在辯論,忽然兩人同時啞巴了,看得目瞪口呆。一位長發飄飄、身材絕妙的短褲女生從他倆麵前走過。

“太美了!那高聳的鼻梁,豐滿柔嫩的唇,挺立的乳峰,曼妙的小蠻腰,像蓮藕一樣潔白修直的小腿……嘖嘖,簡直是世間絕美的藝術!上帝的傑作啊!”張耒目送著她消失的背影讚歎。

“狗屁上帝的傑作!她爸的傑作還差不多!也可能是她大爺或者她叔的傑作也不一定。”朱佑才鄙夷不屑地反駁說。

“你個熊人真俗!俗不可耐!一點審美的意識都沒有,虧你還是文學院的。”

“就你丫高尚!俺都是俗人!你不就比我平時多讀幾本西方文學嘛?你看的那些淫書,什麼《十日談》呀,《少年維特之煩惱》呀,什麼《包法利夫人》,《紅與黑》,《安娜·卡列尼娜》,全是偷情出軌的小說你以為我不知道?你還在我麵前裝高雅!以前在寢室你不是整天叫嚷著早已經對女人失去了興致沒有快感了嗎?現在見了美女還不一樣球激動?”

“我現在對女人的態度是極其複雜的。思想上排斥,但是生理上卻依賴。這種可怕的思想自從大二之後就開始在我的心中慢慢生了根,讓我十分痛苦,這也是我現在一直不想找老婆的原因。他媽的有時候真覺得,談戀愛真球麻煩,畢業回家定一個媒算啦,跟誰過一輩子不是一個鳥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