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流放者歸來(2 / 2)

不知草原上長發如雲的卓瑪是否聽到過這首歌?她是否知道這是遠走天涯、音訊斷絕的情人特意奉獻給她的一生中唯一的禮物?沒有比之更具有永恒意味的禮物了,這眾口相傳的情人的禮物本身已超越了生死、榮辱以及迢遙時空。卓瑪真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幸福的女人之一,哪怕終生清寒平庸,也無法剝奪她在一首傳世名歌中的倒影所呈現的美麗。要知道,沒有她,就沒有《在那遙遠的地方》,也就沒有一代又一代的我們傾聽這首歌時的感動與緬懷了。很明顯,這種感動與緬懷將無限地延續下去―隻要人類還擁有自己的耳朵與心靈。五十年代,世界著名歌唱家羅伯遜把《在那遙遠的地方》作為終生保留節目,唱遍了全世界,正是它跨越國界的魅力的證明。

作為女主人公的卓瑪,早已不在人世了。我們聆昕這首半個世紀前的歌曲時,仍然能感到心靈不朽、愛情萬古常青。

和卓瑪一樣被記住的,還有坐著馬車出嫁的達阪城的姑娘,住在吐魯番西三百六的阿拉木汗……是啊,“達阪城的石路硬又平,西瓜呀大又甜,那裏住的姑娘辮子長啊,兩個眼睛真漂亮”,當如此熟稔親切的旋律傳來,我們簡直覺得周圍塵土飛揚的生活也變得田園詩般清澈爽朗。正如王洛賓不會忘記她們的辮子、眉毛和眼睛,而盼望著一次次“掀起你的蓋頭來”一我們又怎能忘記這些來自遠方、記錄著不為人知的悲歡離合的音樂呢,又怎麼舍得把它從倦怠刻板的生活中剔除呢?我們早已把瓜甜果熟、鶯歜燕舞的達阪城作為心目中的烏托邦來想象了,我們不能缺乏詩意的泉水的滋潤……

八十高齡的王洛賓飽經滄桑,他生命中有十九年都是在獄中度過的。然而夜鶯即使被關閉在牢籠裏,仍然不會放棄歌唱的資格與權利。王洛賓的一生本身就是中國最神秘最曲折的傳奇。古希臘盲詩人荷馬曾挾著七弦琴走遍繁華的市鎮,靠賣唱乞討,以至史書上都無法記載他具體的故鄉;然而荷馬史詩《伊利亞特》和《奧德賽》一舉成名後,希臘的七大城市紛紛搶奪這位終生潦倒而辭世的大詩人認同鄉,都說自己才是荷馬光榮的家鄉。於是一位作家諷刺這件事:“七大名城搶得了死荷馬就心滿意足,可是荷馬當年在這七大城裏流浪行乞。”苦難經曆中流放的滋味,王洛賓從歲就開始品嚐了(當時北京淪陷後他流亡外出,去山西前線參加戰地服務團)。王洛賓,生於北京,曾在青海、甘肅都生活過,後定居於新疆烏魯木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