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孩子重複了一下他的名字,“李契?你也是中國人?”隨後一條潔白幹淨的手帕送了過來,“你流血了。”
“不,我不是。”李契幾乎有些生氣,揮手拍開了那點刺眼的善意,雪白的帕子輕飄飄的飛了起來,然後落到了地上。那邊還在吵嚷個不停,安菲薩的哭聲越來越大。李契拖著一個血淋淋的膝蓋,尖銳童音叫著媽媽,拚命往裏頭擠。下一刻,披頭散發的女人被推了出來,母子倆跌在一處。
陽光真刺眼啊…李契已經忘了皮開肉綻的疼痛,光隻是覺得眼睛睜不開。他跪坐在地,用一隻血淋淋的手掌擋在額頭上,努力想要看清那個從黑西裝壯漢中走出來的高大的中年男人。
那個男人走過來,伸出一隻大大的手掌,牽住了和自己對話的漂亮男孩子。聲音很低沉,用的也是中文,李契聽懂了。
“常棣,走了。”
一群男人簇擁走了那對父子。金發女人癱軟在地麵,哭得聲噎氣絕。秋日午後,落葉滿街,李契呆呆的跪坐著,身側人來人往,這一點波瀾隻是一個微弱的漩渦,什麼也沒留下。過了很久,他才下意識摸摸了口袋找紙巾,無果以後撿起了半埋在落葉堆裏的手帕,怯怯的給母親擦眼淚。“媽媽…”
和爸爸的一麵之緣,那以後他沒有再見過,甚至媽媽也沒有再提,隻是偶爾李契會看到媽媽手握著項鏈在偷偷地流淚。
一年之後的春天,櫻花開滿了整條街,淡粉色的,蔓延成了一片雲霞。時不時的有孩子稚嫩的歡笑聲從樹下一掠而過。
四月份正是幼稚園的小朋友踏入小學校門的時候,李契也是。早上起來他自己找了一件看上去最幹淨漂亮的襯衫和外套穿在身上,又背起嶄新的雙肩書包。他發育不足,手臂和腿就像柴火棒子,除了白皙的皮膚之外在樣貌沒有繼承母親任何一點,不過穿上類似製服的外套以後還是有模有樣。就是那一頭黑發因為太久沒剪了,這亂蓬蓬如同野草,無論他怎麼梳還是亂糟糟的,也隻有用帽子才能壓下去。
等一切準備好了,他才跑去叫母親,開學式第一天是每個孩子家長都要到場的。可當他推開母親房間的門,卻發現母親還躺在地上,金燦燦的頭發鋪滿一地像是蔓延到門邊。一個粗壯的男人正壓在她身上粗魯地動作著。
\"媽媽,要遲到了。\"李契麵對這一切毫無反應麵無表情。\"媽媽,要遲到了。\"
他叫了兩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女人和男人交織在一起的喘熄聲卻越來越大。李契退後了一步,轉身木然地到玄關穿上自己鞋子出了門。
室外的春光如此燦爛,春風一吹就像落了一場櫻花雨一般,淺色的花瓣紛飛漫天。李契覺得很漂亮,他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伸手一抓卻什麼也沒有抓到。忽然兩輛黑色的高檔小轎車從他身邊駛過,李契本來並沒有注意,卻發現那兩輛車竟然停在了自己家門口。
一個高個的年輕男人開門,然後另外一個中年男人便從車裏下了來,隨之下車的還有一個男孩子。那個男人就是李契的生父常靳,而男孩是比李契大了三歲的哥哥常棣。常靳是個魁梧的身材,黑色的西服太過合身幾乎可以讓人感覺到裏麵塊狀結實的肌肉。堅毅的下頜總是微微揚著,用垂下眼瞼裏射出的目光注視一切事物。正如安菲薩形容的非常富有男子氣概。他走進房子,李契家的房門總是常開著的因為要方便客人上門,房子裏很小,一進去就能對一切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