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畫盈早就習慣了他的汙言穢語,隻是當下知道寒、漠兩國從此再無反擊之力,也忍不住心下一陣快意。她看了他半晌,緩緩地笑了笑,主動攬住他的脖子:“那別理他就是了。”
蕭王最後一次看到她笑,還是當年慶元帝宴請各國的時候。後來為了磨去她那股子傲氣,他使了多少法子,最後麵對的依然是一張冷冰冰的臉。眼下她這一笑,他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神。
然後,他就聽見她語氣輕快地說:“隻是沒想到,我還能在有生之年報得這滅國之恨。”
蕭王回過神,臉色陰沉地看著她。
李畫盈毫無懼色,仍是笑靨如花。她被他壓著,回視他的目光,卻一如當年她掃過台下眾外使那般漫不經心,仿佛她仍是那不可一世的大覃公主:“你國要亡了,蕭王殿下。”
她神色決絕,蕭王臉色一變,瞬間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這個無數次企圖想要殺他、卻也無數次失敗的俘虜,在聽得他說東晉要他交出自己時,當即就決定要用自己的死,給東晉徹底滅掉寒國的理由。
東晉一直不更換國號,始終以大覃附屬國自居。東晉皇帝稱永寧公主是大覃唯一的骨血,當年東晉沒來得及援救元慶帝,他心裏有愧,定是要救出永寧公主。
東晉人一直就是這麼裝模作樣,想要天下,卻也想要得名正言順,出師有名。漠國已經自身難保,若是寒國不交出李畫盈,東晉就能以此為借口,繼續攻打寒國。
蕭王眼神凶狠,用幾乎能捏碎骨頭的力道,猛地捏住李畫盈的下巴。
李畫盈吃痛,不由得皺了皺眉。
“李畫盈,你以為你能逃?我告訴你,”蕭王動作愈發粗暴,神色幾近瘋狂,“你這輩子都別想!”
蕭王將她折騰得昏死過去,然後她便高燒不止。
原本蕭王怕她自盡,便卸了她的下巴,屋內所有尖銳物件都被收了起來,還令侍女一刻不停地看著她,可李畫盈其實已經連喝水都沒什麼力氣了。
她整日昏昏沉沉,總是夢見小時候。然而即使在夢裏,隔著十多年,那夢裏的父皇母後,也隻是兩張模糊的臉。
“父皇……”李畫盈淚流不止,夢囈般呢喃,“永寧錯了……”
十多年前,她不該任性,不該拒絕霍叢。她是大覃的罪人,如有再生,她定然不會任性,她願意和親遠嫁,保大覃平安……
“嬌嬌我兒,母後在,別怕啊。”
是母後的聲音……
李畫盈聽見自己的乳名,眼淚流得更凶了。
她終是解脫了嗎?父皇母後來接她了……
“欸欸,嬌嬌別哭啊,父皇也在的……”
“都怪陛下,嬌嬌乃大覃公主,莫說那霍叢,便是東晉皇帝,也是配不上嬌嬌的!嬌嬌生氣,嬌嬌不說,您便由著那東晉皇帝繼續舔著臉來胡言亂語嗎!”
“對對,皇後說得極是,是朕不好。可是,皇後你聽朕解釋,那霍叢確實是一表人才,他……”
“難不成大覃還缺一表人才的男子嗎?!”
爭吵之聲越發清晰,李畫盈努力地睜開眼,通明的燈火,榻下跪了兩排宮女,金燦燦的擺飾,晃得她不由自主地閉了閉眼。
她這是又做夢了嗎?
李畫盈想起方才幾步之外那清晰的人影,連忙又睜開了眼,貪婪地看著那爭吵中的二人。
那是她的父皇和母後,時隔多年,她終是在臨死前,想起了他們的麵容。
慶元帝試圖去摟皇後,“皇後別生氣,等嬌嬌醒了,朕馬上就去回絕了那東晉帝,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