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盡,吾之舊友——”
然而這並沒能安撫魂靈。他高高地飛起,之前全都縮回巢穴的蟲一時都隨著他的召喚而鼓動起來。
“吾已與他許諾。吾將守此土此民,終生不渝。”
黑色的蟲潮卷了起來,像黑色的浪潮一樣朝著陣中的三人卷了下來——然而就在那黑色的浪要淹過魔法陣的銀光之時,委頓在地的托薩卡忽然被人推開了。
“吾將代汝循而視之。”
這樣說著,切嗣朝著黑色蟲潮之後的魂靈舉起了火繩槍——然而鑲嵌其中的不是子彈,而是他下午從行李裏找出的,那一顆種子似的圓球。
魂靈咆哮著,隨著無數的蟲一同衝了下來。而切嗣握槍的手沒有絲毫顫動。
他對準魂靈的眉心,扣動了扳機。
綺禮從來沒有、也再不曾聽過那一瞬的尖銳聲音。一道耀眼的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空洞——然後一切便重歸黑暗。
短暫的片刻裏綺禮失去了意識。等他重新掌握了自己的身體,他才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抬頭望著空中——
在魔法陣微弱的光芒照耀下,一朵巨大的冰之花在橢圓穹頂綻放開來。無數的蟲豸都被凍結、凝固、粉碎,雪花般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他立刻掉頭去看切嗣——卻看男人正按著舉槍的右肩:那柄火繩槍生出了無數的根須,鑽進了他的血肉。
而銀龍正露出了悲傷而幸福的笑容。
“吾將延續昔年之約。”
而始終站在原地的櫻愣愣地看著切嗣和銀龍,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這時候,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說‘吾將獻土’,櫻。”托薩卡不知何時已半跌半爬地來到了女孩身邊,“告訴這土地——然後我就能帶你回家了,櫻。”
櫻像隻受驚的鳥兒一樣盯著男人——她恐怕根本不能理解男人這一連串行動中的意義。但是她最終還是極輕極細地重複了那四個字:
“吾將獻土。”
銀龍微笑著,拉起了小女孩的手,又牽過驅魔師的手握在一起。綺禮感到大地從深處震顫著,湖水湧起層層疊疊潮汐,風在高空彙聚成團,月光帶上了藍紫的色澤。不知何處而來的咒語響了起來,但綺禮無法聽懂:他從來不懂這些。然而,在仿佛來自遙遠過去的、三個聲音重疊往複的融合中,綺禮感到了那巨大的力,正沿著切嗣和他的契約延伸過來——
所以這就是理由。
綺禮想著,注視著魔法陣中的三個人。
因為銀龍從一開始就知道,能夠擔任下一任的循約者的,不是櫻也不是她的父親,而是切嗣。而她也知道,男人不會因為被困在這裏五百年而感到畏懼或退縮——所以,她隻詢問了和男人分享契約的綺禮。
五百年。
綺禮不由得顫唞起來——更多的是因為興奮而不是畏懼。
在這漫長的時光裏,你會像那古老魂靈一樣朽壞發狂嗎?你會吞噬無辜的生命以延續這契約的穩固嗎?你還會為你的善性犯下多少罪孽——又為此承受多少痛苦呢?
用它們哺喂我——用它們來填滿我胸口的空洞吧。
因為——你不可能放任我作為惡魔到這世界上去。
假若你不能殺了我的話
綺禮幾乎是目眩神迷地看著那魔法陣升起的光影——在那力量的牽係下,他感到風,感到水,感到大地,看見月光下的城市,山林裏的小屋,在陽台上相互扶持的神父和騎士,在暗巷裏抬頭張望的魔女,掠過湖麵的巨大白色水鳥。然後他又重新回到這黑暗的洞穴中——看見少女的幻象溶解,而銀色的龍正在空洞之中張開雙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