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新黨的王安石派,卻出乎意料的在這場混亂中保持了穩重,並且似乎完全站在於風浪之外。這和王安石對我的政策是分不開的,他似乎認為隻要我把趕出朝廷就夠了,趕盡殺絕既不合情理也不合現實;而一向對王安石言聽計從,似乎是王安石的哈巴狗的呂惠卿,卻一反常態的偏離了王安石的路線,而王安石卻似乎並不生氣——這是這場亂局中我所看不懂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呂惠卿為什麼這樣的仇視我——到了很久以後,我才明白,這位呂惠卿不過因為我阻了他的路罷了。如果我隻是被到地方去曆練,那麼三五年之後,我必入政事堂,而王安石可以無所謂,他呂惠卿卻不能無所謂,他辛苦一場就是想站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完成他對權位的追求,我這個人的存在,無疑是他最大的障礙,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他焉能不跳出來狠狠對付我。而在王安石那邊,因為“把石越趕出汴京”這個大的目標一致,不過王安石是讓我做大郡的太守之類,而呂惠卿卻是想讓我去海南島釣魚或者削官為民充軍幾千裏,這個目標程度上的區別倒不至於讓二人因此反目,這也是呂惠卿敢於在王安石持相對溫和態度的情況下公開對付我的原因。
對我的彈劾所引發的廷辯在八天後全麵升級,雙方不約而同的把辯論上升到對彼此的人身攻擊,到了第十天,沒有幾個人還記得是在彈劾我了,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政見不合的,私人恩怨的,平素看不過眼的,所有一切,都成為了彈劾的內容……互相彈劾的奏章堆滿了皇帝的書桌和政事堂的檔案櫃。皇帝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的臣子們是如此的不和洽。
王安石及執政大臣們不斷的要求皇帝盡快結案,以免事情越鬧越大,有失朝廷的體統……最典型的主張是要求各打三十大板,禦史們發到天涯海角去當小官,我貶為侍講或者派到大郡當地方官——當然這樣的主意,是絕對不可能讓那些全力挺我的保守派心服的。
當皇帝把這個案子拖到第十五天的時候,民間關於我的各種謠言都開始滿天飛……其中有一條就是說太學生們和白水潭書院的學生們也早就做好準備,如果我被貶斥,他們就要集本去登聞鼓院撞鍾敲鼓。而我更是越發的不敢出門,不也見客了……我知道我唯有這樣,才能證明我的清白,至少皇帝可以知道那些事不是我串聯的。
王雱看著自己製造的這個亂局,他打心眼裏就希望借此機會把新黨的反對者一網打盡,和他有同樣的心思的人不在少數,呂惠卿雖然和他本意不同,但想采用的方法卻是相同的,王雱不僅僅天天在王安石麵前勸他采取更激烈的主張來說服皇帝,自己在和皇帝談論時也不斷的暗示皇帝,要消除“朋黨”,在此一舉,隻要一次把我和幫我說話的家夥全部趕出朝廷,新法就一定可以得到貫徹實施,大宋富強就指日可待。他根本沒想到皇帝對我的信任和對王安石的信任,是不相上下的……
而在我這方麵,秦觀和吳從龍等人受我的嚴諭,隻是安安心心辦事,便連蔡京也老老實實回地方去了,我依然不動聲色,每天一封謝罪的表章送到皇帝那裏,同時又委婉的提醒皇帝大局為重,我做不做官,無關緊要,千萬不要因為我而把朝廷搞得大亂……
但是皇帝這時候,卻已經沒辦法妥善處理好這件事了。無論處理哪一方麵,哪一方麵都不會服氣,而且倘要處理,因為雙方都牽扯進來至少數以十計的官員,一處置,就至少有四五十名官員要被處分,而其中至少會有十名三品以上的官員,饒是神宗是個剛決之君,要下這個手,也不由他不三思。這個事件的雙方都知道如果自己失敗,接下來的政治命運就幾乎注定了,更是竭盡全力相搏……
值得諷刺的是,這件事的當事人卻似乎根本不在乎。我天天呆在家裏,逍遙自在;王雱所代表的王安石派,除開王雱本人外,其餘的都站在王安石的立場,持一種相對溫和的態度……倒是別人在那裏因這個事件而殺得你死我活。
沒有人知道,我其實是在等待,等待著一件事情的到來……這件事如果在王韶大捷之後才到來,我的政治命運就會變得坎坷多磨;但是如果能在這七月的政治亂象中到來,我就會立即占據到主動,既便是接來王韶的大捷,也不再能動搖到我的地方……
一件事發生的時機,絕對是非常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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