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腿廢了,渾身都跟著萎縮,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不能自理,連大小解也得拜托他人。

某一天,楚自豪為兒子帶了止痛的酒。楚延陵張開口,卻合不上,任酒流下脖子。楚自豪幫他擦幹淨,楚延陵好半天才合上嘴,氣若遊絲:“爹,你續弦吧。”

楚自豪納悶:“我續弦做什麼?”

楚延陵勉強笑:“你續弦,才能生兒女,我,才好再投胎當你兒子。”

楚自豪呸了一聲:“投什麼胎,爹一定會把你救活的,沒有腳筋又怎麼了,有人又聾又啞又瞎不也一樣修煉到頂峰吧?你小子啊,想什麼呢!爹還沒跟你說呢,爹找到了最禍害人的端木斐,狠狠刺了他幾劍,讓他半身不遂,哼,想不到竟是他害死了喬淵!”一向反射弧很長的楚自豪,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真相的。

當天,喬柯來替楚延陵療傷,剛進門,忽見一條白練垂在半空。

地上,楚延陵躺著,眼角有幹了的淚痕。

喬柯大驚:“你怎麼了?”

楚延陵的眼淚湧出,勉強忍了半天,眼眶滾了幾圈,終於還是流下:“多一寸,都做不到嗎?”費勁所有力氣,設法讓白練穿過橫梁,想不到,竟然夠不到白練,隻差一寸而已。

喬柯將他抱起:“你傻了。”

楚延陵搖頭,眼淚一顆顆滾落:“你不懂,你不會懂,一點點失去的痛苦。”

喬柯將他擁入懷中。

就算從沒有表現出來,楚延陵骨子裏仍是高傲的,無形之中,他的高傲被一次一次磨滅,原以為安安分分當一個普通人,卻沒料到,連普通人也是奢望。如今,形同廢人,他終於也走到絕境。

數日之後。

喬柯從外邊回來,見楚延陵和端木初六在一起,一個躺在錦床上,一個坐在床沿,似乎在說著什麼。這情境,難得的溫馨。

喬柯悄然離開。

而楚延陵將手放在端木初六的脖子,微笑著說:“這是我們楚家的絕世秘技,挺有用的。”

端木初六不懂他為什麼忽然要傳授一個邪術。

楚延陵做完整個動作,無奈地笑笑:“總之,尾指要狠狠一用力,應著對方本能抵製的那股力量,衝開封印——如此一來,邪術就解除了。沒有元力真是不習慣,跟廢了一樣。元力這東西啊,要麼一開始就沒有,要麼就別失去,得而複失,是最可怕的事。”

楚延陵一直等著喬柯提出解除邪術,沒想到,喬柯從來不提,似乎沒有情.欲也無所謂。楚延陵想,從來不說,不肯傷自己的心,也是一種溫柔,正是如此,自己才會淪陷吧。

喬柯找到芥末,讓他把天甲髓燉了。

據說活了九百歲的天甲獅,竟然被生生取了腦髓,可憐啊!芥末嘟囔:“江湖上盛傳,有一個大魔頭殺靈獸不眨眼,半夜出入各大門派,該不會就是九少吧?”

喬柯白了他一眼:“早死早超生,早早去投個好胎,不比當靈獸強啊,免得天天受苦幫一群廢物修煉,徒然增加別人的壽命。”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九少低調一些吧,要不然又得被那群修行高深的老妖怪圍毆。”

喬柯白了一眼:“我還沒取過老妖怪的魂魄呢,據說比靈獸還好?”

芥末閉嘴了。

當晚,喬柯端著白花花的天甲髓進屋,要一分為二。端木初六不肯喝,喬柯就全部喂給楚延陵喝,喂著喂著,楚延陵的舌頭無力了,動不了,天甲髓留下嘴角。端木初六不忍再看,離開了。

好半天,終於喝完了。

楚延陵忽然說:“我的指甲沒有顏色了。”

喬柯拿出顏料幫他塗上猩紅的顏色,手指節白皙到無血色,襯得指甲上的猩紅更豔。楚延陵說還要白花,喬柯細心地勾勒出白色的玫瑰,簡簡單單,出奇好看。畫完後,喬柯小心將兩隻手放在錦被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