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朝廷需要對糧食統購統銷了,而且還要限製商業發展和貨幣白銀化。”我插了一句嘴。
“沒用的,‘一條鞭法’實施後,士紳們靠經營錢莊發了大財,他們是不會讓皇上往回走的。”長老搖了搖頭說道。
“是的,士紳們將大宗的棉布和絲綢賣到海外,這就需要大量土地種植棉花和桑樹。”我說道。
“而且士紳在各地開礦需要大量勞力,織布廠也需要大量勞力,這些勞力從哪裏來?還不是從土地上來。”長老又補充道。
我感到深深恐懼,一個龐大的商業集團正在吸幹帝國的農業資源,最終會搞垮這個帝國,到時候所有人都會一起玩完。
“所以,這兩年農戶們開始主動種糧食,拒絕種植棉花、麻葉、桑樹,而且抗拒用銀子交稅,這樣一來本地的、甚至廣東的紡織廠都沒了原料,士紳們肯定不願意了,各級官府早就被他們控製在手裏,各級官吏的家族都有商業背景,而且士紳們的錢財都供著各級官府開支,所以就有了今天白天那一幕。”長老又開始說道。
沉默了一會,我開始問道:“那依老先生看有什麼辦法改變目前局麵?”
“哈哈!”長老仰脖輕輕一笑曰:“當今皇帝不是洪武皇帝,隻有依靠底層民眾重新洗牌,就像你白天看見那樣。”
“白蓮教?”我自言自語道。
“哎,我大明朝的儒家理念已經走進了死胡同,最近幾年我開始從法家思想中尋找經世濟國的思想,鞅君勸課農桑、獎勵耕戰、鹽鐵酒專賣、幹預私人經濟,這才換的秦王掃六合,奠定我華夏二千年基業。儒學雖然自成體係,但說白了,就是兩點,一是限製君主權力,二是壓製底層民眾,隻是維護士大夫的利益而已,到了本朝更是嚴格限定隻能用朱熹的理學來對孔孟學說進行注解,李某最看不上那些拿儒學塗脂抹粉的道學士們。所以一旦有人對儒家學說提出稍許質疑,一旦皇帝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都會換的這批儒生像瘋狗一樣攻擊。”我激動地說道。
那長老靠在椅子上,聽我說完半睜開已經眯起來的雙眼笑道:“李先生的這番言論如果到了廟堂之上可真是驚天地、泣鬼神,必然在我大明朝響起一記驚雷。”
“可惜沒人能夠聽見了。”我歎息道。
夜晚躺在床上我極度興奮,怎麼也睡不著覺,一直捱到天明。縣城那邊傳來消息說,白蓮教攻打縣城受挫,往西北方向流竄去了。我和瀟瀟於是辭別村中長老帶著都筠苡上路往龍南縣城走去,一路上都是荒蕪人煙,大片的農田荒蕪,走了幾裏地才發現一個老農在刨地。
“老人家,這裏為什麼無人耕種啊?”我下馬問道。
“都進城做工了。”老農答。
“那不交稅嗎?官府不查黃冊嗎?”我問道。
“現在都改銀兩收稅,打工掙了錢一樣交稅,隻要交了稅,官府哪還管你什麼黃冊。”老農回答道。
辭別了老農,我們繼續上路,天黑時分抵達了龍南縣。這龍南縣經過昨天白蓮教鬧了一陣,今天隻開了北門和南門,而且盤查很嚴厲,縣城外麵盡是流民,被官府堵在城外不讓進城,官府在城外設了十裏粥棚,昨天白蓮教鬧事,城外流民散了一大半跟白蓮教跑了。
我們進的城來,這龍南縣地處南贛和廣東交界處,人和貨物來來往往,熱鬧異常。我們尋的一處客棧,我掏出名帖遞了過去。掌櫃登記完後,我又掏出十兩銀子。
掌櫃的說道:“你自己拿錢去衙門處換取購糧憑證,然後把憑證交給我,我再去米行拿你們需要的米。”
“為什麼要這樣?”我問道。
“現在官府搞糧食限購,本地人一人一天隻許購五兩大米,外地人十日內每人每日隻許購四兩米,超過十日自己想辦法。”掌櫃說道。
沒想到情況這麼嚴重,第二天城外又傳來消息,白蓮教在外麵搶到了糧食,城外流民又散去不少,城內市民也開始向城外湧,龍南縣縣令前往南贛巡撫駐地彙報情況,縣丞急令城中守軍關閉城門,不許城內市民出城。
聽聞這個消息以後,我帶著陸瀟瀟、都筠苡連夜用金絲索攀出城去。望著城外茫茫的夜色,我不知道子龍在哪裏?我們隻好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