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出自老林恩之手,看著簡陋,但一丁點兒都不會漏雨。
木窗對麵的牆角擺著一隻深灰色、翹起皺皮的索倫斯鱷魚皮革箱,裏麵裝著依蘭四季穿的衣裳。坦利絲王國四季並不分明,七套衣裳足以應付一整年。
這幾樣大件把閣樓小房間裝得滿滿當當,所有的東西都很老舊,但整個房間幹淨整潔,充斥著少女的清香。
這會兒,革包被放在了矮書桌上,依蘭毛線團從革包邊緣擠出兩隻眼睛,一籌莫展地注視著自己的母親妮可。
昏迷的惡魔躺在公主床上,妮可淨過手之後,歎息著坐在了床沿。
時節是深秋,依蘭穿著一條白色的棉布連身裙,外加一件剪出蕾絲效果的小布衫。在巷道裏摔的那一跤很夠勁,依蘭草草掃過一眼,在昏暗的燭光下,輕易找到了五個破洞,破洞邊緣沾著泥。
在依蘭毛線團膽戰心驚的注視下,妮可溫柔地脫下了女兒的小布衫。
‘光明女神保佑,在媽媽檢查的身體的時候他可千萬不要醒……哦不!光明女神還是不要保佑為妙……’
依蘭憂傷地轉了轉兩顆圓溜溜亮晶晶的小黑豆眼珠,望向木質的三角屋頂,真心實意地替瓊斯小姐祈禱,願光明女神去眷顧那位老小姐,千萬不要閑得沒事到貧民窟來散步。
屋中響起了一聲壓抑的、低低的啜泣。
依蘭‘唰’一下挪回了眼睛,擔憂地望著妮可。
妮可輕輕地撫摸棉布裙的裙擺。這條裙子加工過五次,每次都在底部縫上一圈寬布條,以追上依蘭逐年躥高的個子。
“小依蘭長大了,要擔心的事情更多了,真是老來也不安生。”妮可歎息著,脫掉了女兒身上的裙子。
這一下,身上就隻剩貼身的小衣裳和小褲裙了。
依蘭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經驗豐富的妮可根本不用把衣裳脫光光,就已經有了判斷,知道女兒沒有受到侵犯。
她用布沾了熱水,替女兒擦了臉、脖子、手和腳,然後就抖開了放在床尾的鴉絨被,輕輕蓋上。
‘原來她故意嚇唬老林恩……’依蘭把自己的尾巴繞到身前,拍了拍自己圓圓的、墩實有彈性的胸脯。
不用檢查身體可真是太好了!
“大半夜的,還得給你煮土豆泥。”妮可抱怨著,把布扔回銅盆裏,氣哼哼地貓腰端著水盆下樓去。
依蘭小毛線點了點自己沒脖子的頭。
從中午餓到現在,又受了驚嚇,讓她啃幹麵包肯定是吃不下。妮可真是貼心啊!
土豆泥!
土豆三個銅幣一磅,幹麵包一個銅幣一磅,就算把土豆加上水煮成兩磅重的土豆泥,價格也還是比幹麵包更貴。勤儉持家的妮可隻在周末做一頓土豆泥,給一家三口換換口味。沒想到今天居然有土豆泥!
再轉念一想,無論是幹麵包還是土豆泥,都和眼下的自己沒什麼關係了。
整團毛線球中湧動著化不開的悲傷。
妮可‘咚咚咚’下了樓。
依蘭從革包縫隙中鑽了出來,粘在書桌邊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床上的‘自己’。
那一頭烏黑的、海藻一樣濃密的長發鋪在碎花枕頭上,襯得膚色特別白。
雖然在信仰光明女神的國度,與黑夜同樣顏色的黑發和黑眸會遭遇歧視,但依蘭仍固執地認為自己的發色和瞳色漂亮極了。
尤其是在失去了身體之後,站在外人的角度看自己,可真是一位絕代佳人啊。
依蘭看著自己的身體,又哀怨又悲傷,呆了半天,心中還是沒有什麼頭緒。
她根本想不出任何解決的辦法,這比最難的元素魔法方程更要困難一萬倍!
她可能永遠也拿不回自己美麗的身體了……真是讓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