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桂花酒樓
白衣少年騎著白色駿馬,少年英俊瀟灑,白馬通體銀光,疾馳似箭,奔騰如飛。遠遠望去,隻見一股白色旋風一閃而過,白,白得耀眼,白如銀,潔如雪;快,快得驚人,快如電,疾如箭。
一陣濃鬱的花香撲鼻而來,白衣少年翻身下馬,牽馬緩行。好大的桂花樹,大,大得出奇,至少需要三五個長身大漢手牽手方能合抱;奇,奇得迷人,兩樹相距兩丈,卻各有一根樹枝向對方延伸,形成一道天然的圓弧門樓。就因為這兩棵樹招攬附近的村民、商人集聚在此,使一個貧瘠荒蕪之地,成為遠近聞名的大鎮——桂花鎮。
舊地重遊,輕騎熟路,白衣少年牽馬直奔桂花酒樓。
桂花酒樓是桂花鎮的核心,桂花鎮因桂花酒樓而名揚天下。桂花酒樓釀的桂花酒特醇特香;桂花酒樓製的桂花赤豆糕酥甜可口;桂花酒樓熬的桂花鮮栗羹色香味俱全。食色人之性也,這是孔老聖人說的,自然不會錯。這桂花酒樓占了人之本性的頭塊牌,能夠吸引人,當然不足為奇了。更何況桂花酒樓的老板別出心裁,從民間訪來五位廚師,每位廚師都有一手絕活,家禽走獸、山珍海味、乃至家常小菜,均分類由專人司廚。因此同是一樣的料,炒出來的品味就要技高一籌,比如,單是一個竹筍,桂花酒樓就能搞出幾十個花樣,而且個個味道極佳。故而,桂花酒樓形成了獨標風韻別具一格的特色。
環境幽雅,酒美菜佳,價錢公道,服務周到,使桂花酒樓聲名大震。到過桂花鎮未進桂花酒樓一飽口福,如遇寶山空手而歸。凡在桂花酒樓吃過的人,總會以此為榮,常在人前炫耀:“你沒到過桂花鎮吧,當然沒上桂花酒樓嚐一嚐囉,那可是終身遺憾。有道是,未嚐桂花佳味,一世為人皆虧。尤其是桂花飄香季節,坐在桂花酒樓品嚐佳味,可是錦上添花,神仙享受。你吃過那麼好的菜,卻不可能飲過那麼醇的酒,聞過那麼濃鬱的桂花香。倘若皇帝老兒來過一次,隻怕連皇宮也會搬到桂花鎮來……。”
酒香不怕巷子深,味佳何懼路途遙。慕名而來桂花鎮入桂花酒樓之人,如過河之鯽,人人都想享受一刻馥鬱馨香之下,品嚐美味佳釀的神仙生活。
白衣少年五年前,還是一位十二三歲的童子,偶爾聽到桂花酒樓的大名,竟單人匹馬,百裏奔馳為一食,來此三日,飽償美食,臨走時帶走一壇桂花佳釀奉獻父親,一包桂花赤豆糕孝敬母親,竟免去了膽大妄為,擅自外出的懲罰。
彈指一揮間,五年眨眼即過,深山習藝,摒除雜念,忘卻塵俗之一切,唯求能登武學之堂奧。隻是桂花酒樓之美味,總是揮之不去,心思夢繞。是故,藝成出山,便急巴巴的繞道而來。
時值正午,白衣少年來到桂花酒樓,將馬韁遞給迎麵走來的夥計:“好好洗刷一遍,多喂些精料,每餐給它吃兩斤好酒。”說完拋去一錠十兩重的銀子。夥計聽到要給馬喂酒,先是一愣,正待要問,眼見一錠大銀入手,自然無話可說,唯唯諾諾牽馬離開。
少年舉步跨入酒樓。一見裏麵座客,不禁為之一怔,踏入門樓的腳,不由自主的向後縮了一步。暗忖:“這些人一個個精光外射,太陽穴隆起,分明都是武林人士,而且和尚與道姑共居一堂,富神和乞丐同處一室,這般人豈是僅為美味而來,莫非武林又生事端。”
白衣少年本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調皮心性,無事還想找事,有事又豈會躲開,於是舉步而入。酒保立即將他引入臨窗唯一的一席客位上,端上一碟桂花赤小豆糕,一碗鮮栗子羹。少年點了一壇桂花酒,幾個特色菜。
杯酒入肚,渾身舒泰,少年目光一瞥,臨旁一桌的三個書生,邊吃便聊,談興正濃。話題仍然是文人墨客的奇聞逸事。少年側耳傾聽,亦漸入迷。就聽坐在上首的那位高個書生神采飛揚的說道:“楊國忠嫉恨李白之才,總想找機會奚落他。一日,楊國忠心生一計,約李白對三步句,李白一進門,楊國忠看著李白疾風道:‘兩猿截木山中,問猴兒如何對句。’李白微微一笑,道:‘請宰相起步,三步內對不上就算我輸。’楊國忠想趕快走完三步,但剛跨出一步,李白便指著楊國忠道:‘匹馬陷身泥裏,看畜生怎樣出蹄。’……。”
“好!”白衣少年聽到此處,不覺忘形拍桌讚道:“奸相楊國忠,處心積慮欲辱李白,以‘鋸’諧‘句’,用猴兒暗指李白。李白反唇相譏,以‘蹄’諧‘題’,‘畜生’直呼奸相,不僅對得極工,而且罵得痛快。楊國忠偷雞不成蝕把米,辱人不成反辱己。李白不負詩仙之名,其才思敏捷,機智過人,可謂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少年話音剛落,高個書生持杯上前:“兄台出言不凡,定是飽學之士,小可敬你一杯。”
少年急拱手:“失態、失態,打擾兄台雅興,罪過、罪過。”言畢雙手捧杯,一幹而盡。
高個書生道:“一人獨坐,豈不寂寞。何不移樽,並為一席。”
少年謝道:“隻恐小弟粗野,難入兄長法眼。若不嫌棄,謹遵兄命。”言訖,持壇移菜與三位書生並為一桌。
高個書生提議:“枯坐寡飲無味,莫若作對一娛,以助酒興。”
白衣少年推辭道:“不敢不敢,小可才疏學淺,集聯作對,一竅不通,勉強作之,恐汙三位兄長之視聽耳。”
高個書生道:“兄台勿謙,即為自娛,雅俗皆宜,即景即可,無須比試高下。我們相逢桂花酒樓,就以酒花為題開頭作對如何。”高個書生微一沉思便吟道:“竹葉杯中,萬裏溪山閑送綠。”
“桂花酒樓,一簾風月獨飄香。”白衣少年脫口而對。
高個書生讚道:“好,兄台果然才思過人。”瞥見台前財神座裏燭光閃爍,乃念道:“銀燭高燒,隻恐夜深花睡去。”
白衣少年心忖:“這書生果然是集聯作對的行家裏手,雖為一娛,也得盡力而為,不可被人輕視。”稍一沉思吟,出口答道:“珠簾乍轉,似曾相識燕歸來。”
高個書生見少年對答如流,自思,得想個好一點的對子難他一難,籌思片刻,竟無佳句,驀地憶其少年作對中的“珠簾”二字,靈機一動道:“窗前掛珠簾,你說是王家簾、朱家簾。”
白衣少年聽畢,心想這拆字聯,果然奇妙,一時之間竟難以對出。正著急時,猛見窗外一婦女手抱嬰兒走過,靈光一閃,便對道:“半夜生孩兒,我管他子時生、亥時生。”
“妙,對得妙。”吳兄今天可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了。第一聯吳兄以萬裏送綠,顯露釀之佳,這位兄台即以一簾飄香,表現花之美,十分貼切。第二聯吳兄引自韓愈的《海棠》
之句,兄台則以晏殊的《浣溪紗》作對,實為絕妙好聯。左側的書生話音剛落,右側的書生接口道:“第三聯的拆字更佳,上聯拆‘珠’為‘王’、‘朱’二姓,下聯則拆‘孩’為‘子’、‘亥’二時為對,可謂天衣無縫。”
高個書生起身對白衣少年拱手施禮:“高山流水,難遇知音,今日相逢,即是有緣,這兄台小可之稱頗為拗口,莫若相互認識一下,在下吳雲哺。”指著左側的書生道:“這位是陳自豪。”指著右側之人正要介紹。
白衣少年道:“這位一定是李燕傑李兄了。”
吳雲哺詫異道:“兄台認識李兄,尊名能否見告。”
白衣少年道:“江南三才子,聞名天下知。常結伴遊覽於山水之間。吳陳二兄既在,這第三人,舍李兄又能是誰,是故得知。小弟,劉任俠,無名之輩,尚望三位兄長多多提攜。”
“你就是神童劉任俠,怪不得才氣咄咄逼人,真是聞名不如眼見,眼見勝過聞名了。”陳自豪笑道。
李燕傑道:“劉兄弟乃神童,若求仕途、取榜眼、爭探花、奪狀元,有若探囊取物,為何上年京試,兄弟竟然未去,莫非小小年紀,竟已徹悟人生,能夠淡泊名利了。”
劉任俠道:“三位兄台快莫提起這神童二字,實是盛名之下,其實難符。小弟幼時亦十分自負,自以為憑己所學,考場奪魁,博取功名,似非難事。豈知五年前,小弟單騎一人來到此處,結識一人比小弟尚小半歲,和他盤恒三日,談古論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小弟與此人相比,有若螢火之與日月,不敢與之爭輝。是故,遂棄科舉之念,而致力於遊山玩水了。”
陳自豪驚道:“難道真有強過劉兄弟者,此人是誰?”
吳雲哺道:“莫非就是離此地不遠的沈莊的少年,去年高中狀元,卻又不肯為官,一夜之間,離京他去的沈莊大公子沈存義。”
“正是此人,沈公子實有王佐之才,詩詞文章直追李杜。倘若真能輔助君王治國,實乃黎民百姓之福。可惜此人小小年紀,就能洞穿人生,看破塵世,其見識更是異於常人,勝小弟多多。”劉任俠十分感慨的說道。
“正好,我們也是想登門拜訪沈公子,想找他解難,卻苦於從未謀麵,不好啟齒,劉兄弟既與他相識,則可為我們牽線搭橋,方便多多。”李燕傑歡喜地道。
劉任俠道:“三位兄長有何事找他,小弟與他頗為投緣,他為人十分隨和,且樂於助人,隻要力所能及,定會盡力相助。”
吳雲哺沉思一陣:“此事說來令人慚愧,我們三人乃是被一船夫所難,特來求師。正好劉兄弟也是個中高手,看看能不能解此難題。”
“高人雅士隱入屠夫販卒之中,不乏其人。想必這船夫也是個隱士高人吧。”劉任俠問。
“是否高人尚難知曉,隻是這船夫出的對子,我們三人搜腸刮肚,想破腦殼也未能想出下聯。”吳雲哺無奈的答道。
於是,吳雲哺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三個月前,三人租船遊九江,一路上三人吟詩作對,好不瀟灑。快到九江時,船夫進艙道:“有幸見到江南三才子,小人有一上聯,欲求下聯,曾求救多人一直未能如願,乞望三位能予賜教。”吳雲哺當時以為,區區一船夫,雖談吐不俗,也高不到那裏,故未在意。豈知船夫出的竟是一個絕對:“一孤舟、二客商、三、四、五、六水手,扯起七八頁風蓬,下九江,還有十裏。”聯中嵌有一至十的數字,三人絞盡腦汁,推敲良久,竟想不出合適的下聯。隻得灰溜溜的離船而去,可心中始終放不下這個下聯,苦思不得,就想求教狀元郎,以求下聯。
劉任俠沉思良久,竭盡才思,也難找出恰當的句子,乃道:“此聯著實難對,小弟亦無能為力,莫若我們早點吃畢,便去沈莊拜訪沈公子吧。”
吳雲哺道:“明天是沈公子大喜之日,隻怕這兩天忙不過來,不如待其完婚後再去拜訪。”
“哦,明天沈公子娶親,吳兄如何得知。”劉任俠驚訝的問道。
吳雲哺抬手指指酒樓中的武林人士道:“劉兄弟你看看那些持刀背劍,凶神惡殺般的武林人士,他們都是為沈公子賀喜而來。”
劉任俠恍然道:“怪不得酒樓裏來了這麼多奇人異士,竟是為沈公子賀喜的。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