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啜泣,少女蓬蓬的小臉兒梨花帶雨,真真兒是叫人心生憐惜。

當初林懷濟心疼女兒幼年喪母,想買幾個同歲的丫頭陪著她,她一眼就在十幾個女孩中挑中了雪信,總覺得對方身上那份怯生生的緊張感直教人瞧著心疼。

直到現在這樣的局麵下,都還是讓她心生惻隱。

其實她並不知道雪信是何時對齊鉞動心,也許是在她們一同爬上院牆偷瞧的時候,也許是在雪信消失的那三年間。

前塵過往於她已經再無意義,她沒有機會去查個明白,也不想再明白。

所有的一切在知道齊鉞心中並沒有她林詩懿的那一刻起便沒有了意義,但即便如此,她卻再也無法如從前那般同雪信做一對心無芥蒂的姐妹了。

“他是侯爺,但永遠不會是相府的姑爺。”林詩懿偏過頭不再看匍匐在地的雪信,語氣平靜,“你若心悅他,我可以將賣身契還你,送你去將軍府。以你的身份雖做不得正妻,但若你二人有情,他日齊鉞建功立業,一定會想辦法向聖上為你討個名分。”

雪信收了收哭聲,狀似驚恐的看著林詩懿,“小姐……”

“若是不願,你拿了賣身契,何時想走便走;想留,我叫付媽媽在前院給你尋個輕鬆的差事,隻是我的院子,你便不需要再來了。”

林詩懿就著雪信的哭聲輕歎一聲,緩緩道:“你下去吧。”

那日之後,林詩懿隨便尋了個由頭讓付媽媽把雪信調去了前院,相府上下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猜測,小姐當親妹妹似的捧在手心兒裏的丫鬟到底犯了多大的錯。

可林詩懿並不在意那些,身子好起來以後便讓林懷濟請來了隗都城裏最好的大夫,認認真真地學起了醫術。

上一世她自幼好讀書,加之母親早早病故,於是相府裏能尋摸到的醫書她是讀了個遍;但礙於相府嫡女和後來將軍府主母的身份,便都舍棄了。

現在想來,原便是那些女則女訓,酸腐詩書讀得太多,生生把自己的一輩子都圈住了。重活一世,既躲開了與齊鉞的孽緣,她現在隻剩下一塊心病——林懷濟的身體。

畢竟若是按上一世的命數,一向身體硬朗康健的林懷濟會在五年後突染重疾,不到月餘便撒手人寰,這是林詩懿如論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她找來所有能找到的醫書仔細研讀,後來甚至求林懷濟請了恩旨,拜了宮中太醫為師,不出三年,便連宮中的太醫師父都言,再也沒有什麼能教導她的了。

為了醫術能更加精進,她決定開館坐醫,懸壺濟世。

相門嫡女拋頭露麵,起先林懷濟也是不願答應,可有了前車之鑒,他亦不敢與女兒正麵衝突。

眼見父親日日愁眉不展,林詩懿答應父親,隻坐垂簾幕後,為人懸絲診脈,需說話時,便寫在紙上由付媽媽傳達,如此才教林懷濟安了心。

至此後,隗都城裏便多了一位迷一般的神醫。

而朝堂之上的運數,仍按著上一世的軌跡緩緩書寫。

北夷如期來犯,這一世沒有懿寧郡主,便也沒有複了虛職的定北大將軍,滿朝文武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連林懷濟也日日忙得挑燈難寐。

而正在此時,定北候上疏隗文帝,主動請纓,表中陳明齊家世代駐守北疆,齊鉞與北夷弑父殺兄之仇不共戴天,於公於私,齊鉞自請領兵迎敵。

齊鉞點兵出征之時,正是前世林詩懿與他成親之日。

林詩懿放下手中醫書脈案,靜靜地望著窗外齊鉞即將引兵出城的方向。

齊鉞還是那個齊鉞,隱忍堅毅,即使沒有懿寧郡主林詩懿,他的一切也不會改變,仍舊是一個卓越的將帥,優秀的男人。